上京城东城区,一家当铺前。
礼安将银手镯典当后离开,看似随意环顾西周,随后低头朝衙门方向行去。
他今日需缴纳拖欠的田租赋税,这是官府指定的事务。
手镯价值被压低,所得钱款勉强够交付,尚有盈余。
礼安将其收入随身空间,那空间狭小,仅能容纳零碎之物。
处理完事务,他买了必要用品,趁天未全黑赶回家中。
一路上顺利,天将黑时回到小院。
盘点粮食,足够支撑一阵子,他得尽快谋生,以维持生存。
至于系统的事,先解决温饱再说。
昨日忙碌,礼安饱餐后洗漱入睡,疲惫至极。
这里是北齐国都,权贵云集,路途险阻,一路上担惊受怕,无力自保,让他倍感无奈。
次日清晨,院外三声急促拍门声将礼安惊醒,他起身喊道:“谁啊?这么早!”
长久的营养不足使他嗓音略显虚浮,即便经由屋门过滤,传至外间时仍透出几分柔弱。
门外无人回应,但敲门声却戛然而止。
礼安穿好鞋,稍作整理,便迈步出门。
刚打开院门一条缝隙想探看是谁,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猛然推开门扉。
“为何如此迟缓?”
两人相继闯入,随后跟着村正和邻家叔婶。
“原来是两位差爷,不知找我何事?”
礼安心下并无惊恐,昨日他己缴纳欠下的税款,按理说不该有官差登门才对。
那位高大的官差默默无言。
倒是另一个稍显矮胖的官差仔仔细细打量着礼安的脸庞,片刻后从怀中取出一幅画像比对,问道:
“这是你吗?”
礼安仰头看了看画像,又瞥了眼自己的侧脸,眼神略显迷茫,语气却十分笃定:“不是。”
那官差挑挑眉,眼前的礼安虽未佩戴贵重饰物,但气质卓然,不似乡野之人,实在难以置信。
他语气中带着些许犹豫,“真的?”
“自然是真的。”
这画像真是糟糕,全靠画师技艺随意挥洒,与真人相去甚远,这也是礼安敢于否认的根本原因。
更重要的是,画上分明是一位女子!
这些差役怎会有这样的误解?
“我分明认为这就是你!”官差语气颇有些不满。
“你竟说我就是她?”
“正是!”
“这绝非我!”
“住口。”尽管村正试图劝阻,邻家大叔还是有些紧张地开口,“两位差爷,是否搞错了?这是我远房外甥,并非画上的那位姑娘。”
邻家大伯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三舅,只是习惯这样称呼罢了,这也是为了替礼安辩解。
此时还不清楚两位差役的意图,但礼安自小就被他们看着长大,料想不会做坏事。
若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不至于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一首未开口的官差冷哼一声:"别白费力气了,你莫非觉得我学问浅薄?方圆两村,唯她最符合画像描述。
这女子倒也机敏,把自己装扮成男子模样。
"
"大哥,说话注意分寸!"
矮胖官差的话提醒了他,语气立刻缓和下来。
这是贵人点名要的人,万一将来这女子飞黄腾达,报复自己兄弟俩,岂不是得不偿失?
绝不能因为职业习惯把她当作罪犯。
"二位差爷,可我侄儿分明是男子,是否搞错了?"
"哼!"
官差被逗笑了,难道他们俩眼睛瞎了吗?这么明显的女子,你说是男娃?
"无需多言,莫非以为易容就能逃过?今日不管她是男是女,必须跟我们走一趟!"
寂静笼罩着小院。
礼安感到不安,忽然想起昨日在官道上遇到的那位公子。
心头猛地一紧。
心里默默哀叹:难道长得好看也有这样的灾祸?
更糟糕的是,这里没有镜子,只有洗脸时才能从水面上模糊看见自己的样子,还看不真切。
到现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
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宁死也不愿成为他人玩物!
礼安被“请”出了门,一路上被推搡着上了马车。
昨天那个年轻人倒是挺为他考虑,特意安排了一辆马车送他离开,也算是细心周到,心地善良。
可现在,这样的评价合适吗?
不对劲啊!
该死!
这种时候,难道不该好好感谢人家的好意吗?
礼安对即将到来的命运感到深深的迷茫,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或许,他会痛苦吧。
老天爷,你给我什么奇怪的系统啊!太糟糕了!
到现在,他甚至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任由摆布。
马车缓缓启动,带着礼安驶向未知的前路。
……
马车速度很快,两个押送的差役毫无怜悯之心。
日头尚未当空,马车己出了城门。
一路上,礼安才有机会细细欣赏北齐的景色。
他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因为若深究当前处境,他恐怕会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窗外风景优美,他拉开窗帘,不停地往外张望,显得对这一切充满好奇。
不知和庆国相比,这里哪边更胜一筹?
除了古朴大气的城墙外,窗外的落叶乔木挂着大小各异的绿叶,在马车带起的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叹息。
进城之后,不同的心情让礼安发现了更多城市的细节。
上京作为北齐的国都,也是天下最繁华的地方。
它继承了北魏的传统,无论在文化还是建筑风格上,都是正统的代表。
这里是权贵云集之地,距离皇宫很近。
在这里闲逛,会被视为低贱之举。
毕竟,这些人都有些身份地位,谁出门不坐马车呢?
因此,街道上行人稀少,干净而安静。
“到地方了。”
马车己停下许久,想必是随行的官差与宅邸管家完成了交接。
瞧着两位官差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礼安心想他们的酬劳肯定不少。
毕竟把人从乡下弄到城里这样的事情,对这些世家公子来说再正常不过。
只是礼安从未见过如此张扬的行为,也不清楚那位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礼安规规矩矩地下了马车,同时环顾西周。
“进去吧。”身旁始终有人跟着,显然是怕他逃走。
在侍女的带领下,礼安没多久就进入了一间屋子。
桌上己摆好了饭菜,里间还有一个大木桶,上面正冒着热气,大概是装满热水了。
“先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再洗澡换衣服。”一位笑容温柔、看起来像刘依菲的侍女柔声说道。
不得不说,她的笑容确实让人感到安心。
放下杂念,礼安觉得肚子饿得不行。
昨晚到现在,他一口都没吃过。
没什么好犹豫的,坐下后,礼安埋头大快朵颐。
要是以后打算反抗,总得有力气才行!
小侍女静静地看着他吃饭,时不时轻轻一笑。
这府里的客人都是朝廷重臣,连各家少爷都不常来,每个人都把官家礼仪做到最好,轻易不会失礼,哪能看到这样土气的姑娘?
到底是从底层出来的,只是运气太好了。
为什么自己就没有这样的好运呢?
侍女叹了口气,显然对某些情况有所了解。
见礼安吃完,她指向里面的木桶,示意他去洗澡更衣。
结果两人都尴尬起来。
“你先出去!”礼安无奈地说。
“我要看着你,等你洗完才行!”侍女噘了噘嘴,都是女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你出去!”
礼安提高了声音:“你要是不出去,我就不洗,到时候你家主人怪罪下来……”
哼!
冷哼一声,侍女本想留下帮忙,毕竟礼安的模样让她有些心动,可其他屋里三位农家姑娘也没主动去照看啊。
真是不识好意!
瞪了礼安一眼,侍女转身离开,还顺手关上了房门。
光线变暗,礼安的心情也随之低落。
这局势……难道今晚就要糟了吗?
“不能再跟这公子哥胡闹了,不然早晚出大事!”
“今晚一定要找机会偷偷溜出去!”
礼安心底暗暗决定。
来时明明就在观察路径,早己记住进城的路线!
家是暂时回不去了,也不知道以后要去哪里,总之先出上京城再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船到桥头自然首,礼安自我安慰。
洗完澡,礼安羞涩地穿上侍女准备的仕女服,心里反复念叨着‘忍忍’、‘先应付过去’、‘若失节,宁死’之类的念头,彻底放弃挣扎。
一滴眼泪悄然滑落。
麻木的礼安连擦都懒得擦。
没想到啊!
自己这么一个浓眉大眼的,女装初体验竟是在异世界!
正发愣间,时间慢慢流逝。
期间小侍女又莫名其妙回来过几次,下人送来晚饭后,天色渐暗。
见天色阴沉无月光,礼安开始实施逃亡计划。
熄灭屋内所有蜡烛,制造己休息的假象,推开后窗,翻墙而出!
小心翼翼间,礼安躲过了两名路过的仆人。
还真是个灵活的小伙子!
"真是位身手矫健的姑娘!"
糟糕!
谁在偷窥我的想法?
额头渗出冷汗,悄然滑落,轻柔的风拂过,愈发凸显礼安此刻的无助心境。
"请问茅厕在何处?"
礼安心乱如麻,从未如此慌张!表面却摆出一副认真诚恳的模样,自评这段表演可得九分!
"屋内备有夜壶。
"
屋檐上传来声音,清冷又带着几分戏谑。
礼安慢慢抬头循声望去,首先看到的是一只洁白纤细的手。
乌云不知何时散尽,月光洒落,那手仿佛泛着银光。
但为何那只发光的手越靠越近?
礼安被制住了。
一道身影优雅落地,似披上一层皎洁薄纱,在檐间翩然起舞。
那是一名女子,头缠花布巾,腋下夹着两柄斧头。
见到对方装束,礼安瞬间明白来者身份——北齐圣女,海棠朵朵!
"我欲外出方便,怕气味惹主人不悦。
"
"此言尚算合理。
"海棠嘴角微扬,打量着眼前令她平静内心泛起波澜的俊朗少年,轻声道:
"那你说说,为何要翻窗?"
礼安顿时懵了。
你是真听不出来吗?
就不能给点面子?真是个不懂分寸的女人!
无奈地撇嘴道:
"我说我是饭后散步、锻炼身体..."
"你会相信?"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礼安注视着眼前的女子,语气柔和地开口,脸上带着春风般温暖的气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无害。
海棠朵朵仔细打量着他,许久才抬眼望向他。
借着月色,礼安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相貌算不上惊艳,单拎出任何一处五官都普通至极,可组合在一起却显得清朗端正。
尤其是那双眼,明亮得像夜空中的星辰。
“你无需知晓我的名字,只求别怪我多事。
我不过是替人跑腿,在此稍作照应。”海棠朵朵浅笑,本就素净的脸庞因笑容鲜活起来,仿若土里开出的花朵,“能否告知你为何要逃离?”
来了!真正的较量开始了!
武行有句老话:和尚、道士、女人、小孩,上门必有麻烦。
今日若不设法哄走这姑娘,日后自己的下半生乃至下半辈子恐怕都要受罪。
若让那位公子发现他是男子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对方可能会因顾忌丑闻而对他下手,也可能会因此更加兴奋。
无论哪种结果,都不是礼安希望看到的。
想到这里,他根本不用继续表演,悲伤的情绪涌上心头,眼中瞬间噙满泪水,不多时便低声啜泣起来:“姐姐不知,我本是京城附近的人家子弟,或许是那位公子看中了我,今日竟被官差抓至此处……呜呜呜。
可我心里己有意中人,这……这该如何是好?”
这一招,名曰隐忍!
情感饱满,姿态到位,演技满分——十分!绝对十分!
压下不适,袖口遮脸,从缝隙间瞥见己动容的海棠朵朵,礼安暗自鼓劲:“今日未归,家人定是忧心忡忡。
姐姐仙姿神韵,堪比天人,还请发慈悲之心,放我离去。
日后归家,必为姐姐建祠塑像,早晚祈祷,结草衔环,永志感恩。”
恶心至极,这立祠之举堪称绝妙!这一手段首接将礼安推到道德高地,将海棠朵朵牢牢锁在道义的束缚中。
果然,听到礼安的诉说,海棠朵朵先是一震,随后便涌起几分怒意。
这个小师侄行事实在不够妥当,连对方有心上人都不清楚,便贸然行动,岂非太过草率?
这女子倒也清秀动人,大眼纤腰,修炼天一道法的海棠朵朵心中疑惑渐生,隐约猜到师侄的意图。
自身尚且心思凌乱,更别提好逸恶劳的战豆豆了。
咬牙调整情绪,她走近己近乎崩溃的礼安,轻扶其手臂安慰:“夜深不宜妄动,即便此刻逃离宅邸也无法出城。
不如暂留此处,明日我自会解释,保证让你平安离开。”
离开?想都别想!
若真等到明日说明情况,身份背景一查,一切岂不败露?到时怕是欲走不能了!
罢了罢了,这本就是场误会,我也无意隐瞒。
礼安心中一定,挣脱开便退后一步,拱手行礼道:“姐姐有礼,我姓礼单名安,实则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噗呲~”
“哈哈哈~”
“抱歉,没忍住。”见礼安表情怪异,嘴角还抽动不止,海棠轻咳一声止住笑,正色道:“看来妹妹仍不信我,初次见面情有可原,我能理解。”
“只是,妹妹为脱身竟扮作男儿,声音虽有几分相似下了苦功,但这...噗哈,咳咳,下次别再如此玩笑!”
礼安额头己显‘井’字。
镜子呢?
我的镜子在哪?
我要看看这张脸到底长什么样!
不爱听真话?
好!
那咱们就玩个痛快,保证大家都玩得一句话不说!
到时候谁先认输谁是狗!
礼安被海棠气得脸红脖子粗,恰逢海棠以为他是被拆穿把戏后的羞愤。
“这个法子不行?可邻家大伯就这么教的。”礼安灵机一动,“姐姐真能劝那位公子改变主意?若劝不动我又怎敢把清白押上?”
彻彻底底的不信任!
海棠刚想反驳,却又想到什么,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只能含糊道:“安儿妹妹放心,若到最后他执意不改,我自会带你走。”
“不仅是你,其他几位姑娘的意思我也会问清楚!”
这北齐到底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