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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交流会的会场挂着"全国汽车工业技术交流会"的红底白字横幅，日光灯在铝制椅背上投下冷光。
林宇抱着硬纸板模型站在后台，工装口袋里的报告纸被手心的汗洇出褶皱。
陈默站在他身侧，指节抵着纸箱边缘——里面装着改良焊机的零件样本，两人昨晚用砂纸打磨了整整三个钟头。
"该你了。"工作人员拍了拍他肩膀。
林宇喉结动了动，看见前排坐着的几个白头发专家正翻着资料册，封面上印着红旗汽车厂的钢印。
他想起上周在仓库画图纸时，陈默说的那句话："要是十年前，这种会连工人代表的座位都没有。"
走上讲台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林宇把模型轻轻放在展台上，金属支架发出"咔嗒"一声脆响——这是小王用废弃卡车保险杠改的，焊接口他检查过八遍。
台下突然响起窸窣声，他抬头，看见第三排有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在看手表，腕间金表闪了闪。
"各位师傅，我是红旗汽车厂的钳工林宇。"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比预想中稳，"今天想跟大家说说，咱们车间里的废铁，怎么变成能使上劲的好零件。"
台下有人轻笑。
林宇的手指划过模型底盘——那是用旧卡车大梁剪出来的，"就说这悬挂结构。"他翻开报告，"传统卡车悬挂硬，是因为弹簧片间距大。
可咱们厂的老司机都知道，拉精密仪器时颠散货的事没少发生。"他抬头，看见前排戴眼镜的老专家放下了茶杯，"我试着把弹簧片间距缩了两厘米，用废齿轮钢热处理......"
陈默在台下握紧了纸箱。
他看见林宇讲到"用食堂蒸饭的蒸笼做简易恒温箱"时，王阿姨老家的那个竹蒸笼突然浮现在眼前——上周林宇蹲在食堂后窗，蒸汽模糊了他的眼镜，却把弹簧片烤得滋滋冒热气。
"这是改良后的减震测试数据。"林宇抽出一沓表格，"同样载重五吨，颠簸幅度从15厘米降到8厘米。"台下传来抽气声，那个看手表的男人放下了手臂。
林宇继续翻页，"更关键的是，这套改良不需要换设备，用车间现有的冲床就能做——成本只多了三块五毛钱。"
掌声像突然炸开的爆竹。
小王在第三排站了起来，工装扣子崩开一颗也没察觉。
赵科长靠在椅背上，手指有节奏地敲着大腿——这是他当年在大学听教授讲内燃机时的习惯。
那个穿西装的男人摘下手表，往前探了探身子。
演讲结束时，林宇的后背己经被汗浸透。
他刚走下讲台，西装男人就迎了上来。"林先生，幸会。"对方伸出手，掌心有常年握方向盘的薄茧，"我是德国博世的技术顾问海因茨。"卷舌音裹着德语腔，和那晚电话里的声音分毫不差。
林宇的手指在裤缝擦了擦才握上去。
海因茨从西装内袋抽出一张烫金名片，边角压着博世的齿轮标志："我们注意到您对悬挂系统的改良，和我们正在研发的商用车减震方案有共通之处。"他压低声音，"如果您愿意，我们可以提供德国最新的热处理工艺资料......"
后台突然传来陈默的咳嗽。
林宇转头，看见发小正抱着纸箱往这边走，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冰。"海因茨先生的提议很有价值。"他把名片收进口袋，"但我得先和厂里汇报。"
"应该的。"海因茨笑了笑，手指敲了敲名片，"交流会结束前我都在302房间。"他转身时，西装下摆扫过林宇的工装裤，带起一阵古龙水味。
"好小子。"赵科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陈默身后，手里捏着半凉的茶水，"刚才老沈头——一机部的总工程师，问我你是不是技术科新来的大学生。"他拍了拍林宇肩膀，指节叩在工装纽扣上，"等回去，我找厂长汇报，把你的改良工艺列进下季度技改计划。"
林宇的耳朵嗡地一响。
他想起上个月在仓库，陈默蹲在地上画底盘图纸，铅笔尖断了三次："要是能有厂里的正式批文......"现在赵科长的话像团火，从肩膀烧到后颈。
"林宇。"
冷硬的声音从身后劈过来。
林宇转身，老李正站在后台门廊下，阴影里只看得见他紧绷的下颌线。
车间主任的工帽压得低低的，帽檐下的目光像淬了冰的钢钉："你今天出尽风头了。"他往前走了两步，工装口袋里的扳手撞着钥匙串，"但我得提醒你——厂子里的规矩，不是你焊两个破零件就能改的。"
林宇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他想起上周三午休，老李把他的焊机改良图拍在工作台上："好好当你的钳工，别整天想些歪门邪道！"现在对方的工靴碾过地上的碎纸片，发出沙沙的响："要是再敢带着小王他们搞什么'地下研发'......"老李的手指戳在林宇胸口，"我让你连钳工都当不成。"
陈默的纸箱在手里晃了晃。
林宇看见发小的喉结动了动，正要开口，他却先按住了对方的手腕。"老李师傅说的是。"他扯出个笑，"我就是个钳工，把零件做好就是本分。"
老李盯着他看了三秒，转身时工靴跟敲在瓷砖上，声音像敲在林宇心上。
后台重新安静下来，只有陈默的纸箱轻轻碰了碰他的腿。
林宇摸了摸口袋里的名片，海因茨的德语声又响起来："我们在交流会等你。"
会场外的杨树叶子沙沙作响。
林宇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系统的提示突然在脑海里炸开："检测到关键人物介入，触发隐藏任务：验证国外技术可行性。"他摸了摸工装口袋里的报告，那里还塞着小王今早塞进来的纸条——"晚上仓库，新的底盘数据"。
等交流会结束，他得做两件事：第一，给赵科长写份更详细的改良工艺推广计划；第二......他看了眼302房间的方向，把名片往口袋里按了按——得弄清楚，这个德国人的"合作"，到底是馅饼，还是别的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