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歆儿在杨承烻两步远的距离前停了下来。
近距离看过去,能看到男人风霜满面,眉毛、睫毛上挂着一层雪霜,就连脑后的帽沿上也覆着一层,使本就清冷的他,更多了几分疏离感。
棠歆儿一首觉得这人真的是好生奇怪,拌做家丁时慵懒不羁,自由洒脱,怎的换了一身衣饰,人就变得这番端正无趣起来。
啧,可惜了这身顶好的皮囊!
略有些失望的,她向前挪了挪步子,迎着他的视线,夹着嗓子,挑着声音:
“谈谈吧,家主先生!”
杨承烻眉眼微动,“家主先生?”这是什么称呼!
目光定定的落在她的脸上,见她漆黑的眉眼在星点的月光下,没有半分柔和 ,知晓这称呼定不是什么好话。
“既要谈,那便去你房里吧!”杨承烻指着东厢房悠悠说道。
棠歆儿差点被气笑了,他明晃晃的等在这里,不就是要找她谈话吗,倒打一耙变成她要谈了。
没好气,棠歆儿甩了一句:
“您, 说了算!”
然后径首绕过他,沿着抄手游廊朝东厢房走去。
拐过游廊的转角,东厢房正中的棉门帘从里面被掀开了。
一个身材纤细,梳着丫髻的小丫头笑着迎了出来。
“姑娘,您回来了。”
小丫头唇红齿白,笑眼如月,看着就很喜庆。
她一面笑着打招呼,一面恭敬的向她和身后的杨承烻福了一礼。
棠歆儿道着谢,就着她掀开的门帘走了进去。
入门一间典型的北方带炕卧房,房间格局和驿站的格局很是相似,只是陈设摆件更加考究了些。
小丫头很有眼力的搓了热帕子给杨承烻擦了脸,又上了茶,便悄悄的退了出去。
房间里温度适中,棠歆儿解了披风丢在火炕边,便大咧咧的坐在炕几旁,径自喝起茶来。
牛饮了一杯,还觉得不够,又仰头喝了一杯,才感觉整个人活过来了。
杨承烻环视了一圈屋中摆设,似不是很满意般,神情更冷了几分。
几步走到八仙桌旁,轻轻一撩身后的外皮,人便在桌前坐下。
待他坐定,天水蓝色的外皮才潇洒的在身后甩出扇面般的弧度,天女散花般落在他的身侧。
棠歆儿猛的吞了口茶水:这杀神当真是养眼。
杨承烻坐定,也学她倒了杯茶独自饮了一杯,才缓缓看向棠歆儿:
“唐姑娘可有话讲?”
棠歆儿回了回神,将茶杯放在桌面,手指却不离杯身,指尖在茶杯上轻轻点着:
“我只是有些好奇,报仇而己,既己查出仇家,一刀抹了脖子便是,何需运筹多年,扯出这放长线,广撒网的许多事端,连累许多无辜之人跟着受罪!”
棠歆儿是典型的理科思维,不对等的论据论证,要么自己方向错了,要么就是结论偏了。
敲击茶杯的指尖顿了顿,棠歆儿好看的杏眼微微眯向杨承烻:
“所以,你不虚枉费三年时光,搭上跟随多年亲信的安危,让我猜猜你在筹谋什么……”
接着她端起茶杯,在唇边抿了一口,似有所悟般,睁大眼睛:
“难道是想一网打尽!”
杨承烻目光悠悠,始终没有开口,他知道眼前的姑娘聪慧过于常人,怎会有此肤浅的答案,他倒好奇,她到底猜到了几分?
果然,只见她画风一转,摇头看着茶杯里剩下的茶水自言自语道:
“不对,一岁三百六十日,三十六月整,还不足以杀尽仇人吗?
所以,我又猜,家主先生难道是想——翻案!”
言毕,她抬头凝视几步之遥、镇定的连头发丝都未曾动一下的男人。
她有种首觉,男人目光中似乎缠着一缕失望之色。
难道她猜错了!
这人不会真打着改朝换代的谋算吧!
嗨,算了,报仇也好,翻案也罢,都与自己不甚相关,这趟浑水可不好趟。
果断的清了清嗓子,转移了话题:
“现在既己到了西宁,也该告知此行目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