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炕边的炭盆中,火炭通红,噼啪的爆了一声火花。
袭香大惊失色,慌忙拾了火钳子,将炭盆内的炭,挨个翻了面。
一面翻着炭火,一面忧心的观察南风:
“自姐姐回来,便惧冷,又极怕这火烛之声,但凡有点声响,都要怕上好一会儿。
钟萍许了三倍银子,托人寻了一斗银丝碳来,如今越看,越觉得这碳不对,只怕是被人诓了,不是那西山货……”
袭香声线极低,即使极力压抑控制,泪水还是止不住的流了满面,又恐泪珠滴落到炭盆中,忙用袖子擦了。
棠歆儿这才注意到,卧房内,炭火充足,但灯光却并不明亮。
大许是怕爆烛声影响南风,只远远的,在窗前案几上的青花瓷烛台里,燃了一对白油蜡烛。
烛光微弱,但稳定性却极好,看得出是精挑细选过的。
棠歆儿更多了几分猜测。
只一晃神的功夫,南风那边忽然呼吸急促起来。
她全身抖做一团,脸色煞白,瞳孔中迸发出惊恐畏惧之色,额头上霎时间浮上了一层薄汗。
鸿儿惊的吭吭唧唧哭了起来。
棠歆儿几步上前想抱起他,他却拽着南风的衣袖不肯松手,低嚷着要南风。
程管事心不落忍,叹着气,掀开门帘躲了出去。
最后还是袭香,丢了火钳,从腰间抽了帕子,拂去了南风额间的轻汗,附在她耳边唤了十几声姐姐,她才渐渐有了反应。
好一会儿,南风的目光才转回了清明,但她人却也没有了半分力气,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棠歆儿立在火炕边,指尖一阵冰冷,即便身上厚重的披风并未褪去,还是没能阻住这抹寒意,硬生生打了个通体的寒战。
南风哪里是病,分明是受了极重的火刑,才会如此这般惧怕爆火之声。
她一个内宅的女使,因何事,去了哪里,遭受如此般的酷刑?
禁不住的,她头皮一阵酥麻。
那杀神将自己诓来,不知是存了什么目的,她一不会医,二不会武,姿色平平,连他庄子里的几个香都不如,总不会是掳来让她去完成南风未完成的任务吧!
她越想越觉得很有这种可能,脑子里立时七七八八蹦出了许多自保的法子。
袭香安顿好南风,起身向她说道:
“唐姑娘,烦劳您挂念姐姐,不过她这一睡,恐要等明日天明才能转醒了。
我己经让人备好了房间,姑娘梳洗用过饭,我再来和姑娘说话,可好。”
棠歆儿莞尔一笑,俯身问鸿儿要不要和她一起。
鸿儿看看南风,又看看她,两下为难。
棠歆儿揉了揉他的小脸,问他:
“是想留下陪南风吗?”
鸿儿默默的点了点头,又怕她误会,解释道:
“她病了!”
棠歆儿窝心极了,南风将他带大,他们之间的情分,怎是她能与之相比的。
努力的挤出一抹笑意:
“那你乖乖的,让袭香帮忙梳洗,用过饭后,要慢慢的走上百步才可睡觉,可好?”
鸿儿立刻点头如同小鸡啄米。
棠歆儿笑笑,又摸了摸他的小脸。然后转过身,又是和袭香一番托福。
袭香一边笑称这本就是她们的责任,还要谢谢她云云,一边送她出了房门。
让她没想到的事,一袭蓝衣的杨承烻不知何时背对着站在了门前的游廊下。
听到动静,他回头看了过来。
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他的神情, 但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冷冽的气息。
他在生气?
棠歆儿紧了紧手指,
这样的场景,似曾也曾有过一次。
那次是在季家庄里,也是这样的灯光下,他穿着家丁的衣服,靠在游廊的柱脚上,神秘不可测……
“我去送她吧。”
杨承烻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家主!”
袭香得到吩咐,向杨承烻福了福身,又朝棠歆儿挤了一抹微笑,掀开门帘便回了室内。
“我送你!”杨承烻侧了身子等她。
棠歆儿矫情的瘪了瘪嘴角:
用手可指的路程,谁要你去送!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的将刚刚身体里的压抑情绪尽数吐出,抬腿向前走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