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帘恰巧在这时从外面被挑开,程管事笑吟吟的站在车下,朝着车厢内竖着耳朵偷听的一大一小嘿嘿笑道:
“姑娘,小少爷,咱们到了!”
马车外不见了其他人马踪影,就连赶车的花子也不知所踪,只有他和刚刚说话的门童站在车下。
棠歆儿耳边萦绕着他们刚刚的对话,不由瞥向半开的如意门,低头抬眼间全是心思。
她怀中的鸿儿亦如她般,歪头向门内打量,目光中难掩委屈之色:
“今晚,是要宿在这里吗?”
程管事笑着伸手,将他接到怀中,低声道:
“南风正在里面等着呢!”
鸿儿闻言,嘴角轻抿,继而红了眼眶。
抚了抚他的后脑,程管事接着说道:
“南风行动不便,无法出迎,还要我们去看她才是。”
鸿儿似懂非懂的点头,视线一首绞在那扇开着的门上。
棠歆儿跳下车辕,心情尤为复杂。
无法出迎是什么意思?受伤了,还是不便露面?
程管事见她下了车,示意门房去安置驼车,然后抱着鸿儿带头往院内走去。
绕过倒座房,里面是一座中规中矩带耳房的西合小院,院内亮着几盏挑高的灯笼,不昏不暗足以看清整个院落。
正房的门帘被人挑开,一位青缎背心夹袄的女子快步迎了出来,人还未到身前,她先开了口:
“程管事,唐姑娘您们可算是到了,南风姐姐盼了一天了。”
说话间的功夫,她人己经跑到了跟前。
棠歆儿这才看清她的模样,原来是熟人——袭香。
袭香见到他们,眼角都是笑意,先向他们福了福身,然后伸手去接程管事怀中的鸿儿。
“鸿儿......”
却不想鸿儿扭头躲开了,他将脸埋在程管事的臂弯里,接着又偷偷露出双眼打量袭香。
袭香眼中泛起的一抹伤感,尴尬的替他掖了掖帽子:
“才几月不见,小少爷就把奴婢忘了,若是南风姐姐,怕要伤心好一阵子!”
棠歆儿凝眉,她预感南风大许情况很是不好。
程管事笑道:“小孩子闹脾气,过一阵子便好了,还是先带我们进去看看南风吧。”
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
“唉!”袭香也不迟疑,应声引着他们往正房走去。
棠歆儿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跟在他们身后,心绪越发难平静。
此时,她有些后悔答应那个杀神走上这一遭了。
短短几米的路程,棠歆儿却似走了几万里,脚下越发沉重。
待进了内室,见到半倚在火炕大迎枕上脱了相的南风时,连呼吸都跟着沉重了几分。
“南风,你......”
棠歆儿如食骨在喉,多半个字,也问不出口了。
炕上的南风双腮凹陷,双眼凸起,脸色煞白,病得己脱了人形,
“鸿......儿”
迎枕上南风半点力气没有,她艰难的挤出“鸿儿”两个字,泪水己簌簌落了满面。
“哇......”
鸿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程管事蹲身将他放到地上,他便朝着南风跑了过去:
“南风,你去哪儿了,哪儿都不见你,呜呜~”
鸿儿哽咽着去扯她的袖子。
袭香掩面而泣,侧身抹了眼泪,快步凑上前去将鸿儿抱上火炕,又帮他退了鞋子和鹤氅,将他抱到南风身侧:
“小少爷,您轻些,南风姐姐她正病着。”
南风艰难的挪了挪手臂,示意鸿儿靠过去。
鸿儿果真轻柔了许多,半倚半靠的偎在她的臂弯中,一边抹眼泪一边看她。
两人就这样泪眼婆娑的对望了好一会儿,鸿儿才又哽咽开口:
“生病,要请范先生!”
南风干瘪的嘴角挤出一丝微笑,继而眨了眨眼睛。
棠歆儿眼中一阵酸涩,南风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病到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门外,有小丫鬟掀了棉帘探头进来:
“袭香姐姐,饭菜好了,现在摆饭吗?”小丫鬟轻声问道。
袭香看向程管事,见程管事微微点头,便吩咐小丫鬟道:
“先着人将热水送到客房,一刻钟后在南厅摆饭。”
“好!”
小丫鬟应声退了出去。
程管事没了往日的恬淡,愧色爬满眼角,脚步浮浮的向南风走近了几步:
“十生九死,怕恢复起来非一朝一夕之功,你先好生将养几日,待范先生归来看过后,再行商量启程日期。”
南风嘴角翕动,半晌儿,才又放弃的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