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梨儿身体猛地一晃,若非身后青竹及时扶住,几乎要软倒在地。
万安死了?还死得如此凄惨?
不!不可能,万安机灵得很,绝不会轻易着了道。
她自己站首,目光第一次如此锐利地扫视过殿内每一张惊惶的脸,冷声吩咐:
“左青,立刻调派两队精锐。一队,火速出宫,赶往万安家中,查探他及其亲眷安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另一队,即刻搜宫!上至琼楼玉宇,下至犄角旮旯,便是将这皇宫翻个底朝天,也要将他的同伙给本宫揪出来。”
侬智高必有内应,或许就在这碧玺宫中。
否则,他如何能知晓她午膳后必会带着孩子在寝殿小憩?
“至于此人……”
温梨儿指向侬智高,语气骤然冷了下来。
“押入天牢最深处!派三倍重兵,十二时辰轮班看守。严刑拷问他潜入京城以来都做过什么!同时飞鸽传书,速将此事禀明皇上,请示如何处置此獠。”
“遵旨!”左青抱拳领命,神情肃杀。
他毫不留情地将侬智高像拖死狗一样拽起,亲自押解下去,同时安排了两队人马,按着温梨儿的安排行事。
温梨儿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她的目光扫过殿内被撞碎的窗棂、翻倒的桌椅、散落的物品,以及众人脸上残留的惊悸与凝重,继续有条不紊地下达指令:
“花斩、秋影。”
“奴婢在!”两人齐声回应。
“即刻封锁碧玺宫大门,没有本宫手谕,任何人不得进出。”
“秋影,你亲自带队,彻底搜查整个宫殿。特别是侬智高潜入后可能接触过的任何地方、器物。每一寸地砖、每一件摆设、每一处暗格,都需仔细查验,不得遗漏。”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凝重。
“带上吴太医一同查验!重点排查有无毒物和疫源痕迹。”
鬼王侬智高,最令人闻风丧胆的便是他用毒、疫的手段。
若他在宫中乃至京城散播毒疫……温梨儿不敢再想那后果。
秋影也知事态严重,匆匆离去安排。
“花斩。”温梨儿继续吩咐。
“你速去偏殿,寸步不离地守着几个孩子。将所有伺候的宫人暂时集中看管于偏殿之内,没有本宫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孩子们半步。”
花斩有些犹豫:“主子,您身边也离不得人……”
她就担心,还会出现刚刚那种状况。
温梨儿朝她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不必担心。有青梅、青竹在此,稍后再调一队禁卫军过来。另外,立刻分派人手,各调一队禁卫军前往慈宁宫和凤翔宫,务必确保太皇太后和太后的安全!”
“……是!”
花斩在温梨儿不容置疑的目光下,郑重行礼,旋即转身疾步离开。
温梨儿再次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地上那滩刺目的血迹和那截断臂上。
侬智高那句“拿着你的令牌进宫的”在她脑中反复回响。
她的令牌……温梨儿猛地抬头。
“万全!”她扬声唤来殿外侍立的人。
万全匆匆扑进殿内,声音发颤:“奴……奴才在!”
“你立刻持本宫手令,前往宫门司。”
她语速极快:“调取今日所有持本宫令牌入宫者的详细记录!本宫要知道,侬智高是何时、从哪个宫门进来的!所有今日当值的宫门守卫,全部暂时看押,等候盘问,一个都不能少!”
万全心中早己焦急万分,忙不迭的应着。
“奴才这就去!”
万安是他情同手足的兄弟,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万安,你千万要活着……千万要平安啊……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殿内的空气有种山雨欲来的沉重压力。
温梨儿之前也不知道,自己遇事竟然也能这般沉稳。
就在这时,青梅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尖拨弄、检查起那截断臂。
断口处筋肉撕裂,骨茬森白,鲜血尚未完全凝固,显然是刚被利器斩断不久。
青梅的目光异常专注,仔细扫过手臂的肤色、指关节的形状、指甲缝里的污垢,甚至……她凑近了些,皱着鼻子嗅了嗅断臂上残留的气味。
她这么大胆,倒是让温梨儿和一旁的青竹都看得有些愣怔。
“主子。”青梅抬起头,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这手臂……绝非侬智高的。您看他自己的断臂旧伤,肤色偏深,骨节粗大。而这截新断的,皮肤粗糙黢黑,指甲缝里嵌着松油和泥土,掌心指根处有厚厚的老茧,像是常年拉弓或握伐木斧留下的。还有……”
她指了指断臂上沾染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混合着汗味和某种草木的土腥气,道:“这味道,倒像是常在山林里钻的猎户或者樵夫。总之……”
青梅语气笃定:“这肯定不是万安的手臂!奴婢记得清楚,万安的手虽然也粗糙,但那是做活磨的,没有这种拉硬弓的茧子,指甲也干净得多。”
温梨儿闻言,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又松了一丝。
她看向青梅的目光充满了惊讶与一丝赞赏。
这个平日里大大咧咧、爱说爱闹的丫头,竟也有如此心细如发、胆识过人的一面?
青竹也惊讶地看着青梅。
青梅被她们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没拿匕首的手挠了挠头。
“奴婢……奴婢这也是粗中有细嘛……”
青竹看向温梨儿,沉声补充道:
“主子,此獠不仅清楚主子您和几位小主子每日午膳后必在寝殿安歇的规律,而且……”
她环顾了一下被撞毁的窗户道:“他对碧玺宫的地形路径似乎也颇为熟悉。闯入时没有丝毫犹豫或走错,首奔寝宫而来。碧玺宫内必有他的内应,且此人能接触到主子您的日常起居细。”
温梨儿也是这么认为的,查碧玺宫奸细的事,她就全权交给青竹来负责。
只希望尽早将身边的毒瘤铲除,不然头顶上总悬着一把刀,也过的不安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