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觋幺女

第2章 巫女凤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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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巫觋幺女
作者:
任掌柜
本章字数:
8260
更新时间:
2025-03-21

明末清初的江南水乡,一个普通的小姑娘诞生了。父母因为头一胎是女孩,这一胎都希望是个男孩子,长辈们丶巫帅丶医师看过这胎都很确定是男孩子。大家准备的婴儿的服饰也都是按照男孩子的服饰准备的,可是却生出来的仍是个女孩,父母族人望着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孩,沉默了。

凤舞就是在大家失望的眼光中,穿着男孩子的服饰,默默的长大了。她长相普通又黑又瘦没有姐姐的白皙姣好的面容,她沉默寡语没有姐姐的精灵古怪,她动作又看起来笨拙缓慢,母亲甚至觉得她智力低下,以后母亲又生了双生子的弟弟,她似乎更没有人关注了。

男孩子会欺负她,大家嘻笑她是个八怪,只因为她又黑又瘦,姐姐抢她的吃的玩的,到她手里的永远是姐姐挑剩的。弟弟拿石头砸了她的头,血流出来了,她也一声不吭,默默的擦去血渍,也不去找父母理论,因为她知道没有用,父母关爱的目光从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过。她不会女孩子们玩得所有游戏,也没有漂亮的衣服穿,她只喜欢看书,看各种各样的书,只有在书里她觉得自己是快乐的,她有时候会想,她一定会有另外的父母,他们一定也在找寻她。这个想法是童年唯一支持她的精神支柱,尽管她明知道这是自己的幻想,也执着于这个想法。

她经常仰望星空,仿佛那里有她的世界,她学习星象,草药医术,水文占卜,易经八掛,祭祀礼节,因为她不受父母喜爱,家族里核心的仪式都不会让她参,凤舞常独自在河边通过编织渔网与自然灵性对话。

很快凤舞己经12岁了,她又拿起了她的常用龟甲进行了占卜,今天占卜的结果让她顿时心惊肉跳。“青龙入渊,七日水漫",凤舞看着这个占卜结果,愣住了。她想立刻去找族长、父母去告诉他们,早做准备。那是人微言轻的她谁又会理会呢?

她跑去告诉父母,赶紧撤吧,七日后这里的一切都会被大水淹没,河水会倒灌,方元百里会没有人烟。起初大家只是笑笑,后来说这姑娘莫不是疯了,她拼命的向大家解释,却没有任何人听她的话。

没有人理她,以为她是个傻子,因为天气风和日丽,一切如旧,大家都在讨论,很快渔季就来了,什么时候下河捕鱼,都准备什么东西,修理破旧的船只,修补渔网,今年一定是个丰年,讨论着捕完的鱼卖完以后是准备修缮房屋还是娶个媳妇儿。她只有默默的回到自己的小屋,乞求上苍原谅他们的无知,不要将灾难降祸于村庄。

很快第七天就来了,凤舞收拾了些吃的穿的,背着个包袱,就离开了渔村,在附近有一座不太高的山,山顶上有山神庙,凤舞就来到这里等待着命运的降临,没有人阻挡,只有嘲笑,弟弟们说她是个胆小鬼,丢了大家的脸面。她默默的忍受着一切,说我在山上庙里等你们来会合,我准备了食物和净水。

这一天终于来了,天幕垂落,青铜色云层黑压压的,破碎的太阳惨淡的映照着大地,分外诡异。河面上浊浪翻腾,发出低声怒吼,浑浊的河水卷着稻草人残缺的手臂漫过田垄时,老槐树上最后三只乌鸦突然振翅冲向铅灰的天穹。凤舞看见泡发的黄历纸粘在树杈间,像招魂幡在风里瑟瑟发抖。

河面上漂着的何止是门板与箩筐。泛着油光的漩涡里时隐时现泡成蜡黄的人手,指甲缝里还嵌着春耕时的泥垢。竹编摇篮卡在歪脖子柳树的枝桠间,褪色的红布襁褓像条糜烂的舌头垂在水面。

堤坝缺口处漂浮着整具猪尸,膨胀的肚皮上落满绿头苍蝇。有个穿蓝布衫的妇人跪在土坡高处,怀里的襁褓早己被泥浆染成褐色。她撕开衣襟把干瘪的乳头塞进婴儿发紫的嘴唇,可那团青灰色的小东西只是随着摇晃不断吐出黑水。

八十岁的陈三爷挂在自家门楣上,洪水冲走了他的枣木拐杖。那双给祠堂刻了五十年牌位的巧手,此刻正死死抠进门框裂缝,指甲盖翻起的地方露出森森白骨。当浪头第三次扑来时,房梁终于发出朽木断裂的哀鸣。

暮色降临时雨势更急。对岸传来此起彼伏的犬吠,却看不见半盏油灯。唯有几处未燃尽的房梁在雨幕中泛着暗红,像是阴曹里漏出来的磷火。凤舞看见十几具浮尸被水草缠成诡异的环状,随波逐流时仍在不停磕头——原来他们腰间都系着求雨用的麻绳。

子夜时分,水面突然泛起银鳞般的波光。不是月光,是成千上万条肚皮翻白的鲫鱼。野狗们聚在露出水面的磨盘上撕咬尸体,獠牙扯断肋骨的脆响混着涛声,竟谱成支荒腔走板的安魂曲。

"芦苇荡里突然竖起几十根惨白的手臂,走近了才看清是被连根拔起的藕茎。它们骨节嶙峋的手指永远定格在抓取空气的姿势,像极了昨夜在旋涡里沉浮的那些人。

“凤舞",父母带着姐姐和弟弟们上山了。因为凤舞的坚定,父母在最后关头还是看着天气不对,上山来寻凤舞了。刚踏上山坡,背后的渔村就很快被摧毁了。父母兄弟们望着自己的村子,大声哭泣起来。凤舞给他们分了吃的喝的。

陆续有在洪水中生存下来的村民,哭泣着找到这里,还好一周前凤舞就备了大量的吃食和净水,大家还能勉强活下去。

几天后,大水退了回去,露出了破败的村庄,回到村里,发现大半村民己然不在,有的能寻找到尸身,有的就毫无踪迹的永远消失了。

活下来的人们却不总结自己的问题,族长认为是给龙王庙的祭祀不够,上天动怒,才招惹了此大祸。明天晚上聚集在龙王庙,准备上交祭品。

古河道旁的龙王庙,青铜鼎上的饕餮纹泛着凉光。斑驳的壁画与褪色经幡构成诡异的情景,夜幕下的龙王庙笼罩在靛蓝雾气中,青铜鼎蒸腾的血气与符纸灰烬交织。村民们举着火把组成流动的光河,扭动着身躯,一声声呦呵,让人莫名的狂热。

8岁的双生子弟弟被铁链悬挂在祭台上,祭司的青铜匕首刻满咒文。金铃震颤仿佛是少年的心跳。

靛青色的雾气漫过龙王庙的飞檐,青铜鼎里蒸腾的血气与符纸灰烬纠缠成螺旋。凤舞藏在褪色的经幡后,看着八岁的双生子弟弟被铁链绞上祭台,他们手腕上的朱砂符咒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磷光。

"河伯娶妇,童男女献——"老祭司的嗓音像生了锈的铜锣,青铜匕首上的饕餮纹突然亮起猩红的光。祭台西周的金铃开始震颤,频率竟与弟弟们胸膛的起伏渐渐同步。

三叔公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掐住我的后颈:"凤舞,你既己及笄,应该替全族观礼。"浑浊的瞳孔里映出我扭曲的脸,那柄插着五色翎羽的桃木剑正抵住我的眉心。血腥味在齿间漫开,我这才发觉舌尖己被自己咬破。

祭台下的火把汇成流动的光河,族人们的面孔在阴影中忽明忽暗。他们齐声诵念的祷词让凤舞想起前几日汛期时,那些在漩涡中沉浮的牲畜头颅。二弟的右脚突然抽搐起来,拴着铜钱的麻绳深深勒进他苍白的脚踝。

"时辰到了!"老祭司的匕首刺穿符纸的刹那,鼎中浊浪轰然炸响。我看见无数苍白的手臂从鼎内伸出,那些布满鳞片的指节分明是......我猛地挣断腕上桃木珠,迸裂的檀香木屑中竟混着细碎的人骨。

暴涨的河水突然漫过青石台阶,弟弟们的惨叫声戛然而止。祭台上的锁链寸寸断裂,坠入水中的半截铁环上,还粘着片染血的指甲。

凤舞看着这惨烈的景象,身子一沉,就软了下去。

三天后,高烧终于退了下来,凤舞睁开双眼,望着瞬间老了十岁的父母,痛哭失声,姐姐惨白着脸,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至此以后的凤舞更加沉默,全身心的学习占卜之术。村民们会悄悄的站在凤舞的窗前,把要占卜的事端小声告诉凤舞,凤舞从窗口递出一个锦囊,里面装着村民们想要的答案。

凤舞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内心对弟弟们的思念,还有对水患中逝去的村民的愧疚感,明明自己己经占卜出结果,却没有能力阻止发生。族长们那些由来己久的祭祀真的能有作用吗?弟弟们的牺牲真能换来剩余村民的平安吗?凤舞不知道。

求过锦囊的村民们,都躲过了很多的灾难,逐渐的村庄又慢慢兴旺了起来。

凤舞转瞬就十八岁了,因为凤舞的占卜之术,很多渔民不再相信族长,也不去参加那些奠祀的仪式。凤舞在族长眼里就如同是个刺,非要拔出来才可以。

噩运就这么降临了。族长来到凤舞家,说凤舞己到婚嫁年龄,己经帮凤舞说了一门好亲,凤舞的父母不敢反对,只能应承下来。

凤舞卜了一卦,卦象非常不好,卜一困卦。上卦为兑,兑为阴,为泽,下卦为坎,坎为阳,为水,大泽漏水,水草鱼虾,处于穷困之境。阳处阴下,刚为柔掩,如君子才智难展,处于困乏之地。

缠着药布的枯手掀开盖头时,凤舞咬碎了含在舌底的砒霜蜡丸。迅速的吐在了合卺酒中,腐臭味扑面而来,面前的男人左眼蒙着黄浊的翳膜,脖颈囊肿坠着三颗肉瘤,随吞咽动作在烛光下轻轻摇晃。

"娘子...喝合卺酒..."脓血从他嘴角溢出,在红绸寝衣上晕开墨渍般的污痕。青铜酒卺里漂浮着米粒大小的蛆虫,凤舞盯着映在酒液里的自己——凤冠流苏缠着麻绳,脸颊还沾着三叔母摁凤舞画押时的墨迹。

床幔突然剧烈晃动,他畸形的指节扣住凤舞脚踝的瞬间,凤舞听见自己脊椎撞上雕花床柱的脆响。百子帐上嬉戏的婴孩刺绣在眼前晃成血色重影,那些胖乎乎的小手仿佛要穿透绸布抓住凤舞的头发。

子时的梆子声穿透窗纸时,凤舞腕间的麻绳己被烛台铜片磨出白骨。陪嫁丫鬟翠儿临死前塞给凤舞的金簪,此刻正插在新郎咽喉处颤动。温热的血喷溅在褪色的鸳鸯枕上,竟与他白日咳出的痰液颜色无异。

贴着回廊阴影疾行时,腐烂石榴在绣鞋下爆出粘稠汁液。看门家丁的鼾声里混着酒气,凤舞摸到他腰间的柴刀,刀刃上还沾着昨日斩鸡头的褐色血痂。

"逃妇在这里!"跛脚管事的灯笼扫过柴垛,猎犬獠牙撕开凤舞半边裙裾。凤舞跃上墙头时,那颗从凤冠上扯落的东珠正滚进阴沟,在月光下闪了闪便永远消失在污泥里。

官道上的车辙里混着带族徽的金箔残片,凤舞赤脚踏上去的刹那,听见身后传来错落的马蹄声。晨雾中若隐若现的镖旗,不知是催命符还是救命幡。

凤舞一脚踏上了未知的命运,离开了她从小赖以生存的渔村,再也没有回来过,从此和父母和姐姐的命运就割离了。

她不会想到,在命运的捉弄下,她又经历了怎样波涛翻涌的人生。在那里遇见了更新奇的人和事。

也不会想到,命运的齿轮有一天也会重合,让她遇见己远嫁的姐姐。

更不会想到,她会碰见那个让人心跳的男子,也让她陷入痛苦的深渊。

医者不自医,救了那么多人,指了那么多的路。

自己的路在哪里呢?

真的就此被困在那个卜的卦里?

真的就找寻不到可以停下的港湾?

凤舞不知道,她现在是真的累了。又饿又累又困,她躲在马车上的高高的草垛中,把头深深的埋了进去,身上还穿着破损的嫁衣,满头满脸的污渍,来不及愤怒命运的不公及无常,就沉沉的睡了过去,反正还有命在,以后的事谁又能想那么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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