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寒冷的午夜,千秋推开了二哥房间的门。
一片阴阳交融的混沌映入眼帘,二哥依旧在利用他的能力与棋法尝试推演着一切计划的可行性。
只不过,如今棋盘上的局势倒是令人有些看不太清了。
杂乱无章,每一处都有黑子与白子的纷争,若是懂棋者,此刻定然会目不暇接。
“何事?”
望抬起头,看着坐在对面的岁千秋,而他这一问,似乎不仅仅只是在问千秋。
“近日二哥时常闷坐房间之中,露面也是极少的,不知.....是有什么心事么?”
听到千秋并没有开门见山去问这个问题,而是打算聊一些其他的事情,于是望便低下头看着这一局势复杂的棋局,问道:
“于你看来,此局,你如何能赢?”
千秋随着他的目光落到了棋盘上,看了两秒钟,他尴尬一笑,道:“哈......我不懂围棋的下法,也不曾学过,看......自是看不出什么门道的,也不懂如何去赢。”
“我也一样。”
“嗯?”
“此局走向,我也看不大懂了,你知道我下棋是为了什么,因此我也不再于你赘述,时光稀贵,别耽误了,说吧,你的来意。”
“二哥神机妙算,推演万千,应该也算出了我的来意吧?”
听闻此言,望只是看了看这难解难分的棋局,答道:“你无非不就是为了你心中疑惑而来,为了你究竟是谁,而谁又该是你这个问题而来。”
望一语道破天机,千秋也不由得在内心惊骇了一番。
他推演的能力当真如此逆天?
甚至连来者心中所想也能推演出来?
“我想让二哥看看......”
千秋抬起右手,用尽全力勉强能调动并掌控一丁点岁的力量,而那青玄色的鳞片也随之浮现在了体表之上,并非覆盖,而是替代了他的皮肤。
“我该如何去控制祂呢?毕竟......祂的意志总有一天会冲垮我,而祂总有一天也会苏醒过来,无论是我身死之时,还是今后出现天灾人祸的可能性......”
“我听说,二哥曾一度成为或替代了岁,此事,还求二哥能赐予些眉目。”
对此,望看着那片化鳞之皮,垂目沉思几息,又抬头答道:
“你大可不必这般恭敬于我......”
“我心悦于夕,也将娶其为妻,生死不悔,令姐和年若不介意的话,我也不想寒了她们任何一人的心,虽说红礼之事还未至,但你们在我看来也都是我的家人,二哥是她们的二哥,也是我的二哥,既有求于二哥,却又不带什么礼物,也就只有这丁点恭敬还愿二哥笑纳。”
听他搬出了自已妹夫的身份,望才发现千秋这人在讲话和做决定间,还真是有些得他欣赏。
当初他敢化身诛岁利剑,将生死置之度外,全凭他给出的一个理由。
【你尽全力,她们便能活】
仅仅只是这一个理由,外加自已的这个身份,千秋便信了,自此以后便一直都跟自已在暗地里有所来往,也能读懂自已传达给他的一些隐晦的消息。
望又看向了棋盘,而后将手中的白子丢给了千秋。
“来下一步吧。”
“下棋?可是我不会啊......”
“闭眼随便走一步。”
“这......好吧。”
千秋在棋盘上看了看,最终将这枚白子放到了他觉得最合适的地方。
而这完全不懂棋的人落下的一子,却巧妙地合同其他白子形成了掎角之势,打了黑子一方一个措手不及。
“不错......”
千秋给出了一个解法,不是因为他的运气有多好,也不是他其实也懂棋,而是现在的局面正是这样,每一步都将会是“攻”或“守”。
不存在毫无意义的空棋一步。
“二哥其实也知道了我会落子于哪吧?”
听闻此言,望只是摩挲着手中的黑子,说道:
“若连你自已都不清楚落子于哪,我又怎会知晓?推演并非预言,我所见的可能性也不见得便是所有,这一步我预料到了,但我并不确信到你会落在这一步。”
望其实料想到了很多可能性,那枚白子会落在这棋盘上所有空余的格子,会形成怎样的局势,对棋局的变化产生怎样的影响,他都预料到了。
这盘棋,本就是准备给千秋看的。
他知道千秋今天会来。
就像此前大哥同自已聊了一些事情,令妹也聊了与之类似的事情。
那么事情的正主会不会来,其实也很清楚了。
唯一他没有想到的一点,那就是大哥在落子时,似是看出了什么,慎思过后,没有落子。
而令妹,他们在观棋局时觉察哪一步先行都不好走,于是也弃了这一局。
三人来访,唯有千秋落了一子。
他不懂棋,也不曾考量落下后会对整个棋局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但也正因如此,这盘为千秋准备的棋局才会如此复杂,令人难以抉择。
到最后,连望都不清楚他到底会落在哪一处。
“这便是我推演的结果。”
听完后,千秋想了一会,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
“二哥这般用意.....是为了告诉我......与其现在去问......不如继续探究?自已去将这件事情做到底,学会下棋,掌控棋局,才能看清自我的局势么?”
听他说出了相差不多的答案,望也难得投来了些许欣赏的目光,道:
“你倒是很有悟性,也很适合学下棋......”
“二哥过奖了,我对下棋其实......没有什么天分的。”
“不,下棋一事无关天分,只看会不会下了......”
说罢,望便站起身来,与此同时环绕房间内如浊云般的混沌也散开来,化作黑白二色荡漾出一幅幅过往故事的画作。
“此前......我只是一介谋士,坐镇后方为沙场局势出谋划策,闲暇之余发觉他人在下棋消遣,一时心中不免好奇,明明棋子只有黑白二字,却能令这小小棋盘上的局势变幻莫测,后来我发现这下棋之法,竟与用兵之法如出一辙,稍有不慎,落子偏差,便会被对方穷追猛打直至一败涂地。”
“就像沙盘上对局势的推演那般,却又远远超越了沙盘的局限性,我发现,这棋,不仅能测算排兵布阵,还能推演天地局势,小小的棋盘有无数种下法,也有无数种输赢之法,甚至是平局之法。”
“后来......我便开始学如何下棋,并为自已约法三章,不赢为输、悔棋为输、平局为输,输一次,便要闭关自身,花费些许岁月来锻炼棋法,待下次再战。”
“些许岁月?敢问......些许岁月,是多久?”
“不过.....六十年。”
听到答案的千秋倒吸一口凉气。
输一次,便要独自闭关练习六十年?
“那,二哥......输了多少次?”
“初始时,输只是家常便饭,后来,赢的法子多了,输的次数也就少了,时至今日......最近一段时间只有祂,赢了我一次。”
“祂......是岁?”
望默认了。
其实他也不曾想那一步居然会输,也没想到岁的布局这般缜密,在祂神识分散的那一刻,祂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而他,终究还是踏错了一步,绩被吞了,自已也落得个半身不存的结果,但好在,这一切也都在棋局的预料之中,望依旧还有后手。
如今,这盘对局,是一比一平。
但在望看来,那日所谓的赢,是赢回了绩与颉,却并非赢的彻底。
不赢为输,因此这场对局,终究还是自已输了。
但他并不气馁,不念这回输,但求下次赢。
“所以,你想得到的最终的答案,亦是我想找寻的路途。”
话已至此,一切都已经说的非常明确了。
望如今还在做的,便是给予这次来的千秋一个回答。
“你将会是谁,而谁又将会是你......”
“便由你来去决定,去争取,去为我展现更多的可能性......”
说罢,棋盘上落下的白子回到了望的手中。
棋盘又回到了那个焦灼的局势。
千秋心中有所感悟,于是起身感激道:
“多谢二哥指点,如此,便也有了些许眉目了,我先告辞,不扰二哥了。”
说罢千秋转身就准备走,而望看了看他,却叫住了他。
“小子......”
“嗯?请问还有什么嘱咐?”
“......你今世负了谁,我都不予理会,唯有我那几个任性的妹妹......你万不可负。”
听到二哥居然从岁的事情转聊到了家事,千秋的神色也严肃了很多,直接跪下发誓道:
“我岁千秋向上苍发誓,这辈子,对她们我此生决不负,若我真的负了,便要我坠入冥狱,受永世极刑之苦,任亿万人唾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生生世世皆万劫不复,永无止境。”
发誓时,千秋的眼神之中没有任何一丝多余的情绪,他这辈子已经被他自已所注定了,他不会将夕她们表露的情感拒之门外的,绝对不会。
“毒誓并不能改变命定之局,但若你真的负了她们,我将会一个字一个字,一句话一句话地将你发誓的誓言全部实现。”
“好,若真有那一日,届时请二哥万不可留情!定要为世间除了这负心的混账!”
最后的交代结束后,千秋才终于推开了房间的门,走了出来。
这时候千秋也明白,其实最重视他们一家人的,还是二哥。
他所推演的局,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自已的兄弟姐妹们有朝一日能真正摆脱一切威胁与束缚,除去所有的后顾之忧,让他们真正能自由自在的活出自已想活的样子。
而不是为了填补遗憾而活。
其中,也包括着他岁千秋。
“二哥这般操劳......予我的恩情,我岁千秋有朝一日必将涌泉相报。”
......
第二天......
千秋睁开双眼,还未起身,就看到了面前与他同床共枕的夕,而身后传来的阵阵温暖也告诉了他年就睡在另一侧。
“昨夜,我们又在梦中相遇了呢。”
被子被掀开,令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其中,她已经睡醒了。
在千秋的梦结束的同时,她的梦也随之结束了,所以也跟着一起醒了。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千秋在苦笑之余也想起了昨晚的话,不免心潮澎湃,对令说道:
“令姐。”
“嗯?”
“此生,绝不负你们。”
“呵......”
令攀上前来,千秋也抬头相迎,两人额间相印。
“你照顾好你自已,好好的活着,好好的过日子,便是最大的不负了。”
“不,那还不够,既然背负了这一切,那我就会去变强,变得比咱们所有人都要强,强到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能威胁我们,强到我可以独自一人保护住你们所有人。”
“如此给予自已这般沉重的负担......可不太好。”
“事在人为,尽力而为,到最后,不给自已留遗憾。”
感受到千秋那强烈的感情,令会心一笑,不再多言,只是轻轻吻住了千秋的双唇。
“嗯......千秋你今天又要起床起的这么早了噻?呃?”
年被动静吵醒,揉了揉眼睛还以为千秋又要早起,结果就看到了大早上的两人居然在这里卿卿我我缠缠绵绵。
“喂!做这种事情带我一个嘛!千秋,不带我那可不够意思咯!”
她这一喊,旁边的夕也有些不耐烦地睁开了双眼,但比起严重的起床气,看到眼前的景象,她内心的不满顿时就爆了。
直接伸手在千秋的大腿内侧狠狠掐了一把。
“哎呦——!!!疼!别、别掐!”
千秋疼的龇牙咧嘴,赶忙侧身过去,一边拉着夕掐的那手,一边讨好般地赔笑道:
“真的很疼的,夕。”
“知道疼,但不长记性?上次你在画中和令姐那次可以作罢,但这一次......”
说着夕就甩开千秋的手,朝着日月二轮所在处掐去。
这一下要是掐住了,千秋估计得疼昏过去,于是他惊叫一声,直接跳了起来。
“这里可不能掐啊!会废的!”
“废了正好,反正又怀不上,省的你一天到晚跟这个云雨又跟那个翻天,看着心烦。”
看着夕一副坚决要将千秋去势的样子,又回头看了看起哄的年和看热闹的令,千秋就知道她们指望不上了。
“这......不好意思我能跑吗?”
“你跑一个试试?”
“那就......试试!”
千秋再不跑就完蛋了,抓起衣服直接就跑出了门,还没等穿好衣服,夕就追了出来,结果千秋穿衣服的时候没注意,踩到了裤腿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眼看夕就要逼近过来,千秋连忙敲响了面前的房门。
“黍姐!救我呀——!!!”
话音刚落,门就被打开了。
黍看着上下难遮有些狼狈的千秋,又看向了一时也有些愣住的夕。
顿时就阴沉了脸色,特别是在听到千秋因为没穿好衣服结果一阵冷风吹过让他打了个喷嚏后.....
就彻底愤怒了。
“一大清早就这样闹腾......你们很有活力吗?”
随后怒声喊道:
“夕、年还有令姐,待会吃过饭后全部都给我过来!一起打扫整栋房子!!”
美好的早晨,便从岁一家的打打闹闹之中开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