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到了没得哦?无聊的很呐.......”
坐在副驾驶的年一边抱怨一边将腿搭在了千秋座椅后面做伸展,千秋直视前方回应道:“快了快了,我们在十几分钟前就进了天何市了,根据吴小姐给的位置信息,前面那个拐弯处就能到了,不过.......”
千秋看了看四周的建筑,皆为古色古香的中式风格建筑,而且此地背靠山坡远离闹市,时常还能听见黄鹂鸟清脆悠扬的啼鸣。
“这还真是一个好地方呢,感觉挺适合养老的。”
千秋的老家其实在农村,他五六岁的时候还住在那里,后来才跟着父母搬到了城市里。但小时候的记忆依旧非常清晰,同时千秋也很清楚,这里一栋房子的价格恐怕是他几辈子都挣不到的。
但农村的房子却非常的便宜,这些年还听说很多外出的人都回到了农村并盖起了小洋楼,所以千秋觉得要真想找个养老的地方那还得是农村。
说着他回头瞥了夕一眼,然而夕早就没在后座了,此时后座只放着一幅画卷,夕就在其中。
她才不会跟年似的闷在车里几个小时呢。
等什么时候到了什么时候再叫她出来,当然,只许千秋去叫,不准年去叫,因为她很清楚年会用怎样的手段去把她叫出来。
车子行至拐角处时,千秋朝着右侧打方向盘,车子右转,还没等到地方千秋就看到了其中一家的门口停了几辆车不说还有一些人似乎在交谈着什么。
千秋有些疑惑,因为他知道那就是吴墨冉的家。
“发生了什么事么?”
他边想边拿出手机拨通了吴墨冉的号码,因为之前出发的时候吴墨冉说到地方联系她就行了。
电话很快就打通了。
“吴小姐,我们已经到了,只不过附近似乎没有什么停车的地方呢,你家门口也停满了车,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听到千秋已经来了后,吴墨冉像是松了口气似的,说道:“你们总算来了啊.......刚刚确实发生了点麻烦的事情,不过还好现在没事了,我马上就出来!你先随便找个离我家近的还不挡路的地方停一下吧。”
“哦,好的。”
电话挂断后,千秋看了看四周,然后停在了其中一辆车子的后面。
“呼.......好,可以下车.......”
他话音未落,年就打开了车门冲了出去。
“嗯~~~~”她舒展着四肢,说道:“在车子里闷了几小时,感觉腰杆啥子的都要坏喽,嗨呀......还是脚踏实地的走路更安逸呢。”
千秋听到后倒是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只不过初次开车这么长时间带来的刺激和紧张感还是有些令人欲罢不能的。
“看来能上高速的必要性还是很大的呢........算了,现在想也上不去高速.......夕,我们该下车了!”
喊了一声后,随着画卷无风自起,回旋着散出一阵水墨旋纹,夕的身影自千韵水墨当中出现,而那画卷也收拢了起来落在了她的手中,随着她手轻轻一转,那画卷在顷刻间消失不见了。
若旁人去看难免少不了拍手称奇,那纤细白皙的手腕竟能藏得住小臂长的画卷,可实际上那画卷只不过由形转为了意,不知其真意的人自然看不见画卷。
千秋率先下车,然后打开了后座的车门,夕这才从里面走了出来。
可当她看到大门口聚集的那些人时,眼中还是无可避免地出现了一道不悦。
人怎么这么多?
察觉到夕神色的千秋对夕说道:“没事的,他们都不是我们这次要见的人,无视掉就好了,等结束后我们就迅速离开这里吧,总觉得跟这些人扯上关系不会是什么好的事情。”
夕不语,只是跟着千秋走了过去。
此时年已经跟出来了的吴墨冉聊了起来,两人看上去聊的挺投机,但话题却总是切不到一起去,吴墨冉关心的是夕以及她的画,而年关心的虽然没有明说,但她来这趟是想知道自已能从中赚取到什么。
看到夕前来,吴墨冉立刻上前迎接,同时用带着歉意的语气说道:“抱歉,其实我本该差人过去接你们过来的,但眼下家中生变,无力顾及此事,只能在这里说声抱歉了。”
“没关系,这次出来也当是随意转转,不用在意的。”
说着的同时千秋敏锐地察觉到周围谈话人的眼神都聚集到了他们的身上。
尽管不太想引起注意,结果还是无法如愿吗?
“虽然是在预料之内就是了......”
千秋内心暗道的同时对吴墨冉继续说道:“吴小姐,今日前来莫非不太合适?”
吴墨冉也知道千秋这句话的意思,于是颇感无奈地回应道:“要说合适,那属实过于勉强,但即便明日再来情况也不会好转多少的,爷爷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连医生都说用风中残烛来形容都算是夸张了。”
“现在我爷爷的身体跟一根火柴上仅剩的余烬差不多,可能连今晚都撑不过了.......”
“这样啊......还请节哀。”
“谢谢,其实我也看开了,从爷爷在两年前躺上病床的那一刻我其实内心就已经有了一些答案了,这两年来爷爷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不论我们用什么方法都无济于事,到了今天这一步,我其实也.......”
她想说自已看开了,可一想起曾经跟爷爷度过的那些快乐时光,看开这两个字也显得尤为沉重,无法再说出口了。
也许从明天的太阳升起时,这位行将就木的老人就要被永远地留在今日了。
“抱歉,让你们见笑了,都进来吧。”
她擦去了眼角溢出的泪水,强颜欢笑着,而千秋三人也很有默契地什么都没有再说,跟着她一起走进了家门。
等到身后的门被关上时,千秋才开口道:
“其实我能理解你这种心情。”
“理解?你......”
她刚想说什么,千秋则没有让她说下去,而是继续说道:“我还记得,在我七年级的时候,我妈就离开了这个家,自那以后我就一直跟着我爸在一起生活。”
“日子就算过得不怎么样,但起码也有一点盼头,结果在高一刚刚开学没几天的时候,我爸就因为车祸走了,没有任何预兆,直到警方联系我的时候,我才在太平间见到了他最后一面......”
千秋回忆起那天的时候,望着父亲因为泡了几天的水而浮肿且溃烂的巨人观尸体时,他脑海里想起的只有父亲那天走前给自已叮嘱过的。
“高中没必要给自已这么多压力,只要能上大学那就是有出息!哈哈哈......”
他不知道自已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没有哭也没有感到痛苦,只是心灰意冷到了极致,双眼失去了神采,直到火化的流程结束,丧葬的仪式结束,望着那一面矮小的墓碑与狭窄的墓地,他在墓碑前站了一天一夜。
好像失去了灵魂跟着父亲一起死去了。
生活还没有来得及迎来起色,噩耗便接踵而至。
后来自已能打起精神还是全靠父亲留给自已的一封信。
信中的文笔没有多好的文采,甚至错别字也不在少数,字迹也并不是多好看。
但其中有一句话他写的很清楚。
“只要振作起来,生活就还有希望!”
这时候他才明白这封信不止是写给他的,同样也是父亲写给自已的。
于是,他花了一段时间调整好了心态后便正视起了生活,可实际上那也只是处于崩溃的边缘,如若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让自已活下去,千秋一定会去寻死的。
“时至今日,我一直都在想,为什么那天我会选择活下去呢?老爸走了,母亲的联系方式几年前也早就没有了,空荡荡的家里除了我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回来了,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我却还是活了下来,用着连我自已都不太清楚的理由,也许是因为老爸的那一句话吧,只要振作起来,生活就还有希望吧。”
千秋的话语让吴墨冉为之动容,难怪千秋说能理解自已的情感,原来他的过往比自已眼下要面对的更加令人唏嘘。
连告别的话语都没能说出来,连想交代的事情都没有及时交代,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离去,最后一次见面地点不是家中而是太平间。
而且对方既是自已的父亲,也是自已唯一的亲人。
任谁恐怕都没办法接受这种事情。
“没想到你居然有这样的过去......说起来,节哀这个词比起我,你应当更适合拥有它。”
“没关系的,而且我想表达的并不是什么节哀,面对亲人的离去,哀伤是必然的,谁都会因此哀伤,我想说的是就像用我爸那句话一样,只要振作起来,生活就还有希望!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
“千秋......”
她明白了,千秋会说出这句话不完全是因为她爷爷今日可能要去世,也是在鼓励她勇敢面对当下可能会发生的麻烦,即便经受挫折和打击,只要振作起来,生活就还有希望!
话已至此,也不必多言,眼下要紧的事情是完成吴老爷子的遗愿,画出一幅比《盛元江山图》更为优秀的作品,让吴老爷子了却最终的遗愿。
而年听了他们之间的谈话后朝夕凑了过去,说道:“哎,我可见不得这种比惨煽情的画面啊,好妹妹,你也知道,我可中意那些明明活的苦,却还是努力着想要活下去的人,这些人散发的光芒啊,可比在铁毡敲敲打打碰撞出的火星还要明亮嘞!”
“那是你,别把你的态度套用到我的身上。”
“哎呀,别这么说嘛,其实我也很清楚你心里头肯定也感慨地很吧?看着这些平凡的人类挣扎着活下去的样子,看着他们面对死亡时依旧能振作起来的样子,我总觉得活了那么久的我们所看不开甚至逃避的事情,往往是他们一次又一次总是面对的事情。”
“这样的人类,很伟大不是吗?”
夕只是微微低头望着地面,可她的思绪却也飘向了过去。
那个家乡被毁灭的少女临终前的模样,自已努力避开的消亡却是人类必然要面对的结局,纵使有再多不甘,纵使有再多遗愿,在死亡到来时每个人所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个。
去面对,去接受,去永远闭上双眼。
“毕竟是我们活的像人,而不是人活的像我们。”
对呢,岁兽的每一个碎片,他们活着的模样都像极了人。
他们是被赋予了文明的岁月,也是被赋予了生命的时光。
只不过这个话题越是谈论,她们就越是容易想起那个回归了岁兽本体的姐姐,她人真的很好,还给了兄弟姐妹们每个人一个名字。
只是......
她的命运也是夕和年她们在某个瞬间所恐惧的源泉。
之后,几人在墨冉的带领下前往了吴老爷子所在的病房,然而还没等进去,就被待在病房门口的众人挡住了去路。
吴墨冉看到了许多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吴家的亲戚还是很多的,但他们真正关心老爷子的有多少,吴墨冉也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吴启云将遗产的事情告诉给了很多人,而他们之中最起码得有一半以上是为了遗产来的。
这份神秘的遗产究竟是何物,吴墨冉也不知道,可就是因为它如此神秘所以才会引得所有人垂涎与觊觎。
到底是怎样的遗产才会如此隐瞒呢?
吴家的客厅里来了不少人,在其中吴墨冉还是看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父亲和母亲。
他们站在两个群体当中互相聊自已的事情,就好像是一对陌生人一样,而对于吴墨冉而言,她内心唯一的亲切感也就只剩下血脉相连了吧。
还未完全愈合的刀伤隐隐作痛,尽管回去以后有好好处理,可这伤口造成的影响还是很深的,根据医生所说,如果伤口再深一点,再偏一点,自已可能就没办法再拿画笔了。
伤口的恶化不是在之前,而是在之后。
不过最近倒是好了一些,除了偶尔会隐隐作痛外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之后,吴墨冉安顿好三人后就找了个机会进入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