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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哥哥，我好像出现幻觉了，你刚才说什么？”陆明月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她瞳孔微缩，一步步靠近得瑟地扬起头的少年：“麻烦你，再说一遍。”
陆生：“我说，长兄如父，让你叫声爹爹来听。”
陆明月：“再说一遍。”
陆生：“长兄如父，你要叫爹。”
陆生仰着头，不去看小姑娘眼里的失望，他臭屁地咧开嘴角，在铜镜前撩起额发：“这样一看，我这张脸还挺不错，配那红衣，或许能撩拨的不少小姑娘芳心直跳吧？”
陆明月的眉头紧锁，她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怒火：“陆生，哥哥叫多了，你还真把自已当成我亲兄长了？”
陆生无所谓地摊摊手，笑得满不在乎道：“不当兄长当什么？”他弯下腰打量起陆明月的眉眼，“眉毛好看，眼睛好看，嘴巴也好看……可看来看去，都还是小豆丁的模样。幸好当初我捡到了你，能有你这么可爱的妹妹，我还真是福泽深厚。”
陆生笑得没心没肺，甚至伸出手去扯小鬼的脸皮。
“所以，你对我，从来都只有兄妹之情。”陆明月咬紧下唇，将陆生推得一个趔趄，“你这样的哥哥，我宁愿不要！”
陆生拍拍陆明月的脑袋，不忍心再看她眼底升起的雾气，随后回过身。
他看到铜镜中的女孩儿嘴角微微下撇，眼尾泛红，他从来没在陆明月脸上见过这么严肃的神情。
“团子？”陆生的笑容僵在脸上，吞了吞口水：“不当哥哥就不当呗，你别生气。可是你卸磨杀驴，是不是不太好？你哥我这些年，白对你好了？小白眼狼。”
陆明月没有回应，圆溜溜的兔眼越来越红，她转身跑走，没有再说一句话，留下陆生独自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陆生：“哎你别走啊！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生气啊？”
任凭陆生如何叫喊，陆明月都没有再像从前那样停下脚步，蹦蹦跳跳钻入他怀里。
待她落寞的背影消失在街口，少年耷拉下嘴角，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胸口的沉重感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陆生，你拙劣的演技连卿玄都骗不过，何况那个小鬼灵精。”裴知川从二楼走下来，伸手扯过架子上的红布，扔在陆生头上，“挡挡吧，哭得可真难看。”
晃眼的日光被遮住，视线归于一片黑暗。陆生隔着布料捂住脸，心头像扎入了一颗尖锐的石头，他张了张嘴，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细微的破碎声：“仙鬼殊途，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越陷越深啊。我给不了她未来的……”
少年哭得嗓音嘶哑，门板后，一片水红色衣角不小心被风吹了进来，裴知川扫了一眼，眸中划过一丝了然：“眼下都没活明白，谈什么未来，你想得还挺多。”
他提高声调，和陆生调换了位置，确保门外的人能听清楚，然后问：“陆明月的心意，你看得到。多问无益，你只需回答我两个问题。”
少年所站的位置正对大门，他想要掀开红布，裴知川瞧了一眼门后紧张得直扣木门的小鬼，一把按住他的手：“盖着吧，你哭哭啼啼的丑样子，很影响食欲。”
见他乖乖收回手，裴知川接着问：“陆生，你喜欢陆明月吗？”
少年没有半刻犹豫，脱口而出：“喜欢。”
裴知川：“是何种喜欢？是你说的兄妹之情，同伴之情，还是对她心生怜悯？”
“都不是，是男女之情。”陆生说得很慢，咬字清晰易懂，“团子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从我在石洞里捡回她的那一刻，就没有想过与她分开。”
遇到她的那夜，正值寒冬。他化形成功后，抑制不住本能，追赶着一只小兔子误入山洞，在石堆旁见到了瑟缩着身子，不停发抖的小姑娘。
他是仙，一眼就瞧出了她身上的鬼气。可他始终认为，即便是鬼，也有善恶之分，于是动了恻隐之心，偷偷将她带回破庙。
也是从那天起，小鹿仙有了家人，漂泊无依的小鬼，有了可以回去的地方。
陆生的话语间夹杂着无声的呜咽：“裴大哥，我没有一刻不想亲口告诉她，我心悦于她，可我不能。她该去的地方不是我身边，陪着我，只会委屈了她。”
门板后的人影摇晃一下，轻轻撞响门扉，转瞬跑开。余西在门外与裴知川对视一眼，转身追上去。
裴知川掀开红布，见少年的眼皮哭得红肿，唇瓣上还挂着不明清液，嫌弃道：“亏你能想出让她叫你爹的阴招来，你若真心待团子，就该给她选择的机会。你的顾虑，不应成为你践踏她真心的理由。”
陆生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但很快又被自责所取代：“裴大哥，我脑子笨，想不出更合适的借口，我没想伤害她的……喜欢一个人是一辈子的事，我不敢拿她的一生做赌。”
裴知川轻轻按住陆生的肩膀：“你若不试，怎知没结果？别学你卿大哥去信命，你若想为团子好，就该与她并肩同行，无论结果如何，总归有你伴她走过这一路。”
他拿起架子上通体雪白的大氅，提起油纸伞走到门口道：“人生苦短，何必为难自已，为难心爱之人。”
雪簌簌地飘落，满世界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嘎吱嘎吱的脚步声。
裴知川撑着油纸伞，停在小巷的转角处。不远处一红一白两道身影，依偎着坐在石阶上，仔细听还能听到细微的啜泣声。
“西西姐姐，他说我们只是兄妹。”陆明月小声抽噎着，豆大的泪珠顺着她圆润的下巴滴落在雪面，砸出一个个小坑。
余西伸开手臂，从背后环住小鬼：“你不是听到了，他说喜欢你，心悦你。”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陆明月泪眼朦胧地望向余西，“可是他还说了，我们不能在一起，他只能是我的哥哥。”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失望和不解。
余西轻轻拍了拍陆明月的背，事关情爱，她想了许久也没想到安慰的话，只好坦诚道：“团子，遇见你们之前，其实我根本不懂何谓感情，哪怕是现在，我也不懂。”
“我这里，缺了东西。”她点点自已的胸口，对上陆明月疑惑的眼神，旋即释然一笑，“可这里的感觉做不得假。你的眼睛、耳朵会骗你，心却不会说谎。”
裴知川踏着积雪，缓缓走向那对依偎在石阶上的身影。
他将伞举到陆明月头顶，视线却落在白衣女子脸上：“他，需要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