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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过人群，绕过几个摊位，终于在一家小酒楼前停了下来。酒楼很大，但是里面的食客只有零零星星几人，其中就有陆生和陆明月。
“陆生，团子。”余西边走边问，“你们见到裴先生了吗？我和他走散了。”
陆生看起来有些疲惫，团子则是一脸欢欣自在的神态。余西见他俩像是没听到，于是又问：“我阿娘还有王九去哪了？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
陆生依旧保持着端坐在桌子前的动作，眼里不起半分波澜。陆明月抬起头，目光从手中的酒杯移开，甜笑道：“余西，你阿娘和王九去逛集市了，至于裴先生，他似乎遇见熟人，匆匆离开了，没留下什么话。”
余西听后，眉头微蹙，心中涌起一丝怪异感。且先不说团子的称呼不对，裴知川向来稳重，若非有要紧事，不会无缘无故离开。况且他多次强调自已独身一人，怎么会在这偏僻之地遇到能让他这般着急的熟人？
她环顾四周，酒楼内弥漫着淡淡的酒香和饭菜的香味，却无法驱散她心中的忧虑。
“那我去找他，你俩先吃。”余西转身欲走，陆生突然站起身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等等，余西。”陆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关切，“你一个人出去不安全。等裴先生办好事情，他自会来找你。不如先在这里填饱肚子，你看，这儿有你最喜欢的枣泥糕。”
余西顺从地坐下，在陆生和团子的注视下，夹起一块儿枣泥糕，咬了一小口，赞叹道：“很好吃，你们也快尝尝。”
见余西吃得香，陆生也回到座位，继续出神地盯着眼前的饭菜。
待二人的视线都从她身上移开后，余西悄悄将左手移到桌面下方，一用力掀翻桌子，拔腿就跑。冲出酒楼后，大街上依旧喧闹，她拨开拥挤的人群，利用自已小巧的身形，在狭窄的巷子间左拐右拐，终于在一处破旧的茅草屋前，暂时摆脱了追上来的陆生和明月。
她喘着粗气，靠在门内的高墙边，迅速弯下腰，用手指压住舌根，把刚刚吃入腹中的一小块儿糕点吐了出来。
实际上，在陆生起身阻止她离开时，她就已经清晰地看到，他的瞳孔完全没有聚焦，仿佛眼前看到的只是空气。那样的状态，根本就不是神志清醒的人该有的。一仙一鬼，硬拼肯定是连一招都接不住，她只好暂且安抚好二人，等他们放松警惕后再逃跑。
喘息间，余西想到裴知川说，此处所见也许是幻觉。那么此刻，他是不是也陷入了幻境无法脱身？思绪纷飞间，她骤然发现和裴知川一起消失的，还有卿玄。
连仙者都难以洞察的幻术，此次他们怕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余西不敢有丝毫懈怠，迅速抽出腰间的短刃紧握，屏气凝神地推门而出。
不料，没等她触碰到木板，门吱呀一声开启，眼前展现的竟是一片陌生的景致。
破屋外，不再是喧哗的街市，而是杂草丛生，漫天白雾的荒地。她想阖上门再重新打开一次，回头却发现她藏身的那座草屋早已消失不见。
“看来这也是幻觉。”余西想着既来之则安之，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用短刃斩开层层叠叠的雾气。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她小腿都开始打颤，耳边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
“小西，怎得又调皮跑到此处？快随师兄回去，不然师父定要打你手板。”
一抹修长挺拔的轮廓于浓雾中渐次清晰，伴随着他的靠近，雾气竟然自行退去，唯有那男子的面容依旧看不真切。
余西猜测此人要么是假的，要么就是恶鬼，可定睛一看，他周身缭绕的居然是莹白的仙气。但幻境虚虚实实，没准这就是恶鬼制造的假象。她刚想开口驱赶对方，谁知身体不由自主地动起来，拒绝的话出口也变成了：“师兄勿念，我这就回去领罚。”
软糯的声音是她的没错，肉身也的确是她的，可“她”现在做的事完全违背自已的意志，仿佛被操控一般。
男人听到余西的话，微微一笑：“小西，你的心思我明白。你渴望修为登峰造极，这本是好事。但修行之路，非一日之功，急不得。”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宽容和理解，和裴知川平日的语气一模一样。
余西感到一阵恍惚，她的心灵仿佛被这番话触动，坚定道：“谢谢师兄提醒，但我一定要成为当世最强者，斩尽天下鬼。”
师兄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还是这般执着，我知你迫切地想为逝去的家人报仇，然而鬼未必都是恶鬼，好鬼就不能拥有活下去的资格吗？”
余西紧握着剑柄，目光如炬：“师兄不必多言，我意已决，除非我死，否则不会改变。”
“若我是鬼呢？你也要杀了我吗？”师兄玩笑道。
余西冷冷地看他一眼：“师兄还是这般袒护它们。你不必再拿此事说笑，你我一同长大，你是人，何来鬼之说？但若真有此日，我亦会挥剑斩之。”余西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冷意，“这世间有人有仙就足够了，鬼这种早晚会害人的东西，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说完后，她绕开僵立在原地的男人，径直朝山崖走去。因此，她没注意到师兄紧握的手微微颤抖，他的笑容渐渐收敛，轻叹一声，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地按压自已的胸口，喃喃自语：“如果它能跳动，该多好。”
余西被操控着走向山崖，飞身一跃，稳稳落在山脚处。她深吸一口气，即便从小见惯了大场面，她刚刚还是被吓得心脏狂跳不止，那一瞬间的失重感，她还以为这次真的死到临头了。
难道这种感觉，就是怕死吗？
余西感受着山风的轻抚，她环顾四周，只见群山环绕，云雾缭绕，入眼是一片宁静祥和的宫殿。她缓步走进巍峨的大门，左拐右绕来到屋内的铜镜前。
身体被夺后，她无法自主行动，唯一能支配的是眼睛。她定睛一看，镜子中还真是她的脸，就连这屋内的摆设也如她的喜好一般，简约清冷，没有多余的装饰点缀。
余西轻轻抚摸着铜镜的边缘，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涩感。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中那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当她再次睁开眼时，铜镜中的倒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应她的凝视。
她随着“余西”转身，身后的场景转瞬变成了开满粉红合欢花的庭院。她走过长廊，穿过庭院，每处景致都如此熟悉，却又似乎隐藏着她未曾触及的秘密。
直到她来到幽静的后花园，她听到了一个轻柔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又清晰地在她耳边响起：“小西，你还是来了。”
声音温柔而充满力量，四周不见人影，余西找不到声音的来源，唯独那双腿却很坚定地迈向花园中央，止步在最粗壮的那棵合欢树前。
余西：“师兄，我来赴你的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