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玄回房后,饭桌上鹿眼瞪兔眼。
“什么?师父?”
陆生愤然拍案而起,脸上的委屈显露无遗:“余西!你刚进村时,是本仙亲自引路,赠你莲叶,又如此信赖你与你同往!你选师傅,竟然未将我列为首选!”
孙萍萍则是一脸为难道:“小西啊,娘虽然不懂仙啊鬼啊的,可男女授受不亲,你是大姑娘了,这拜了师是不是难免要和仙人有......接触,这不好吧?”
团子偷偷打量裴知川的神色,随即赞同地说:“婶婶所言极是,但您大可不必忧心,毕竟有卿大哥与西西姐在的地方,就有我在,绝不让旁人有机可乘,妄议分毫。”
“不行!”陆生按住跃跃欲试的团子,小鬼是他拉扯大的,他还能不知道这小妮子在想什么?他瞪了一眼,警告道,“他是仙,你是鬼!仙鬼殊途,当心被他抓了炼丹去!”
团子:“那你不也是仙?按你说的,你把我吃掉好了!”
“我有话说。”余西轻放下筷子,竖起三根手指,缓缓道来,“一则,陆生身上的仙气尚不足我师父万分之一,他能助我,陆生不行;二则,只要我与师父行事光明正大,何惧他人蜚短流长;三则,师父偏爱清静,团子无需时刻随我左右,以免扰了师父清修。”
三句话,三把刀。被点名的两人气呼呼地别开脸,还不时白余西几眼。饶是孙萍萍清楚闺女做事向来坦荡,可她还是不放心。毕竟因着体质特殊,余西从小没少受委屈,眼下拜了旁人为师,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早晚被揭穿。
万一仙人别有图谋呢?万一他也嫌弃余西是怪物呢?万一......
裴知川注意到孙萍萍的眉头先是舒展,后又皱起,如此反复,连带着脸上的褶皱都加深了几分。他夹了一筷子炒玉米送到她碗里,漫不经心道:“吃点甜的,心情好。婶子无需忧虑,我相信卿仙人仙风道骨,行事自有分寸,自是不会损了余姑娘的清誉。您之前也亲眼瞧见了,他仙气足,本领高,懂得多,有他保护余姑娘,您该安心才是。退一万步来说,这不是还有我在吗?”
“哎哟喂,我们小川就是可靠,婶子这心舒坦多了,小西就拜托你了,我信你。”刚才愁容满面的妇人,须臾间笑意盈盈,嘴角几欲飞扬至耳际。
陆生:“一个两个的,都是大尾巴狼。”
气氛才刚缓解,孙萍萍有一搭无一搭地和裴知川唠起家常,忽然,大门被风狠狠撞开,角落里的蜡烛尽数熄灭。余西顺着风向定睛一看,所谓的风,原来是汩汩黑气。
团子:“不好,这浓郁的恶鬼臭气,怕是来了不少。”
“没有很多,只一个。”余西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把刻有符文的短剑,剑身在昏暗的光线中微微泛着寒光。她低声对团子说:“保护好我阿娘。”
随着一股冰冷的风卷入屋内,蜡烛的火苗竟被再次燃起,一道身影从黑暗中显现,它高大而扭曲,看不清面容,浑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阴冷气息。
冲在前面的团子一下子愁眉苦脸,瑟缩着脖子往后退了几步道:“确实只一个,可这是一个大鬼啊,十个我都不是对手,还不如来一群小鬼呢!”
余西紧握短剑,只听陆生大喝一声:“来者何人?报上名来!”但那身影并未回答,只是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目标明确地向余西的位置扑来。
“余西,去裴知川身边。”卿玄自二楼翻身一跃而下,他落地的瞬间,尘土飞扬。余西见状,立刻向旁侧闪避,短剑在手,不敢懈怠。
那黑影见到卿玄,有一瞬迟疑,旋即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试图绕过卿玄,继续向余西逼近。然而,卿玄的动作比它更快,只见他手腕一翻,一把长剑突然出现在手中,剑光如水,划破夜色。
“既然不愿报上名来,那就留下命来。”卿玄聚气于剑身,剑尖直指那黑影。
无论黑影如何变换招式,迟迟未能突破卿玄的防守触碰到余西,似是耐心即将耗尽,黑气显得更加阴沉。它轻蔑一笑,身形如鬼魅般闪动,避开了卿玄刺向他脖颈的剑锋。
"无知蠢人,难道你以为凭一把破剑就能让我束手就擒吗?我要找的人不是你,识相的,赶紧滚开!" 他桀桀的笑声中带着一丝挑衅,同时手中凝聚起一团缠绕着白丝的黑气。
“果然又是这诡异的组合!”陆生不由担心起来,他叮嘱卿玄道,“这鬼东西的气息比莲姐姐要阴郁许多,卿大哥要小心。”
卿玄不为所动,他的眼神更加锐利,透着一股洞悉虚实的锐意:“你话太多了。”话音尚存,他身姿一展,剑招如龙舞,疾风骤雨般地向黑影展开连绵不绝的攻势。那黑影也属实难缠,它身形灵动,步伐捉摸不定,屡次在险象环生的关头巧妙避开卿玄的攻势。
被忽视的陆生一愣,满脸不明所以地指着自已问裴知川:“他......说我呢?”
裴知川:“或许,都有吧。”
就在两人斗得难分难解之际,卿玄一剑虚晃,刺中鬼影的心窝,谁知它不躲不避,回手掷出一把银针,直直飞向余西。
“余西!”
“小西啊!”
“西西姐姐!”
余西目光凝重,紧紧追随着飞驰而至、犹如细雨般密集的银针。她的身体本能地欲向后退避,然而她深知,自已身后正是阿娘所在,她无法退让半分。面对那些环绕着鬼气的暗器,她知自已绝无抵挡之力。
紧要关头,裴知川的俊脸忽然跃入她的眼帘,他轻轻将她的面颊贴向自已的胸口,尾音轻扬:“怕什么?你护着阿娘,我护你。”
“别怕,我会护着你。”熟悉的语句,在余西的耳畔回响,仿佛很久很久之前,也有人曾对她许下相似的承诺。
卿玄被怪物死死缠住,无力分身挡下这阴招,而团子和陆生围着孙萍萍,也被银针逼的步步后退。眼看银针就要刺穿裴知川的身体,余西脑子一阵阵的晕眩,心口像被巨石堵住,又涌出那股不知名的委屈感,她用尽全力想挣脱开他的禁锢,最终只是徒劳。
眼睁睁看着银针距护着她的脊背只有一线之遥,余西恍惚道:“裴知川,我不要你再为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