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仲夏江都蒸腾着奢靡的热浪，运河浮满鎏金灯火，将江水煮成一锅翻涌的赤金。三十六座青铜仙鹤灯台吞吐火舌，南海龙涎香混着暑气灼烧鼻腔。朱漆大门上丈二喜字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镶东珠的红绸翻卷如凝固的血浪，百八十盏水晶宫灯将萧景瑜的影子钉在白玉阶前。
观礼台上簪缨贵胄的笑谈声里，他独自立在阴影处。袖中褪色的荷包被反复摩挲，针脚细密的并蒂莲图案早己起毛，那是青儿在他养伤的院子里，就着昏黄烛火绣的。指尖抚过丝绦上的磨损痕迹，往事突然清晰得可怕——她歪着头将荷包塞进他掌心，说“青阳的绣娘最擅祈福纹样”，发间茉莉香混着药香，比此刻龙涎香更叫人窒息。
环佩声自运河画舫传来时，萧景瑜喉间泛起铁锈味。金丝盘绣的嫁衣裹着沈梦雨纤细的腰肢，十六名女童牵引的霞帔扫过沉香木红毯，点翠步摇每晃一下，都像扎进他心脏的银针。她抬眸望向父兄时眼含笑意，却在瞥见他的瞬间，面色骤凝。那抹凝固的神情，比刀光剑影更能穿透他的铠甲。
“安阳王到——”
鼓乐声撕开夜空，三十六名金甲侍卫长戟如林，寒光映着他玄色锦袍上暗绣的金线云纹。八匹汗血宝马驮来的九层高礼盒堆叠如山，箱角夜明珠刺得他眼眶生疼。当他抬手揭开层层鲛绡，羊脂玉观音像在灯火中流转柔光，指尖抚过莲座处被自己摩挲得发亮的“雨”字刻痕，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弟妹入门，自当隆重。”
五色烟火骤然炸开，照亮沈梦雨与萧景琰交杯的身影。舞姬的薄纱掠过他冰凉的手背，杂耍艺人的喝彩声震耳欲聋，萧景瑜却只听见胸腔里传来细微的碎裂声——那是他埋藏许久的心事，终于在漫天华彩里彻底成灰。
玉观音像在烟火中泛起朦胧光晕，萧景瑜后退半步，隐入更深的阴影。袖中荷包的金线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像极了那年她转身离去时，落在他心口转瞬即逝的星光。此刻江风卷着喜烛的灰烬扑来，他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抚摸着这尊玉像说：“执念太深，佛也难渡。”
沈梦雨端坐在萧景琰身侧，鎏金喜烛将他侧脸镀上暖芒。他掌心悄然覆上她的手背，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嫁衣袖口金丝盘绣的百子千孙纹，似要将满腔情愫都揉进这温柔的触碰里。她抬眼望向观礼台时，他的目光却始终凝在她鬓间摇曳的珍珠步摇上，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珍宝。
父亲沈长风鬓角的霜白、大夫人微微发颤的手，兄长们欣慰的笑意，谢婉宁雀跃挥舞的丝帕，都化作朦胧的背景。萧景琰倾身靠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这漫天烟火，都不及你眼中的星光。”他声音低沉而真挚，带着不容置疑的深情。
沈梦雨转过头，正对上他眼底翻涌的爱意，那是比运河中流淌的鎏金更炽热的光芒。他伸手轻轻替她捋开被夜风吹乱的发丝，指尖划过她泛红的脸颊，动作轻柔得仿佛触碰易碎的琉璃。这一刻，周遭的喧闹、宾客的恭贺、漫天的华彩，都成了无声的注脚，唯有两人交叠的心跳，谱写着最动人的旋律。
当萧景琰执起她的手，为她戴上象征永恒的玉镯时，他的目光灼灼，将所有承诺都融进这一眼凝望里。沈梦雨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那是岁月安稳的踏实，是此生不渝的坚定。在五色烟火的映照下，他们相视而笑，无需言语，爱意己在目光交汇间流淌成河，比江都王府的万千灯火更加璀璨，更加永恒。
鎏金烛台上，红烛芯爆开一朵灯花，将新房内鲛绡帐上的并蒂莲纹染得忽明忽暗。烛光映得沈梦雨眉眼如浸在蜜糖里，鬓边珍珠随着微颤的睫毛轻轻晃动。萧景琰喉间发紧，指腹擦过她发烫的耳垂，那里还留着东珠耳坠的凉意。萧景琰只着一袭月白中衣，墨发松松束在脑后，眉目间少了战场上的凛冽，倒衬得五官愈发清俊朗然。烛光在他高挺的鼻梁投下半道阴影，轮廓似是精雕细琢的玉山，却又因含着的笑意，生出几分柔和。
他抬手将沈梦雨鬓边滑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腹擦过脸颊时，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却轻得像是怕惊飞檐下的春燕。
月光漫过他宽阔的肩头，照亮他专注凝视沈梦雨的眼神。那双在朝堂上不怒自威、在沙场上锐利如鹰的眸子，此刻盛着融融暖意，像是把漫天星辰都揉碎了，尽数藏进眼底。
“手还凉着。”他忽然将她整个人裹进怀中，外袍上的松香混着她发间的茉莉香。沈梦雨听见他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想起白日里他在众人面前执起她的手时，也是这般紧张得指尖发颤。嫁衣上繁复的金丝硌着她的脊背，却不及他掌心的温度灼人。
床榻边撒着的红枣、桂圆被衣袂带起，纷纷落在绣着百子千孙的锦被上。萧景琰低头吻她，他小心翼翼解开她嫁衣上的盘扣，金丝缠枝莲纹在烛火下流淌成河，倒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
萧景琰俯身时，玄色吉服上暗绣的云纹扫过她发烫的脸颊，发间龙涎香混着呼吸的温热，将沈梦雨溺在铺天盖地的温柔里。他的唇先落在她颤抖的眼睑，轻如蝶翼的吻拭去她眼角因紧张泛起的水光，继而辗转到嫣红的耳垂，齿尖轻咬时，感受到她脖颈间剧烈的脉搏跳动。
指尖悬在嫁衣第一枚盘扣上方，喉结滚动着咽下紧张，首到触到她微微发颤的腰线，才终于将金丝扣结轻轻解开。金线绣就的缠枝莲纹随着衣料滑落缓缓舒展，烛火掠过每一道细密针脚，仿佛将江都运河的鎏金波光倾洒在床榻。他滚烫的唇沿着解开的衣襟游走，从精致的锁骨凹陷处开始，留下淡淡的红痕，当第三枚盘扣坠入锦被，沈梦雨己在他怀中轻喘。
“阿诺，我终于成了你的妻。”
她伸手环住他汗湿的后颈，指腹蹭过他发烫的耳尖。那抹白日里羞怯的绯红，此刻己顺着脖颈漫至锁骨，在烛光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萧景琰的吻愈发灼热，沿着她优美的颈项曲线一路向下，在锁骨处重重吸吮，留下暧昧的印记，沉醉在她肌肤上淡淡的茉莉香中。他急促的呼吸拂过她颈侧，带着醉人的酒意与焦灼的渴望，每一次起伏都牵动着交叠的身影在鲛绡帐上摇曳生姿。
帐外夜风裹挟着残余的烟火碎屑扑进窗棂，却在触及帐中弥漫的温香时瞬间消散。沈梦雨嗅到他衣襟下若隐若现的皂角气息，混着自己发间的茉莉，在密不透风的方寸之间酿成醉人的甜。当他的吻落在她心口，嫁衣上散落的金丝绣线随着急促的动作轻颤。他的吻又重新回到她的唇上，这次不再克制，撬开她的贝齿，与她的舌尖纠缠，将她所有的娇喘都吞入腹中，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生命里。帐外夜风卷着远处未散的烟火气息，却抵不过帐中缱绻的温香。
红烛渐短，沈梦雨枕在他心口，听着那逐渐平稳的心跳声。萧景琰抚着她散落在枕上的青丝，将脸埋进她发间：“以后每个生辰、上元、中秋，都要与你一起度过。”窗棂外，最后一簇烟花在夜空中炸开，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鲛绡帐上，绘成一幅永不褪色的画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