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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该起了。"
青杏的声音将紫璇一从睡梦中唤醒。窗外天色尚未大亮，一弯残月挂在树梢。她揉了揉眼睛，突然想起今日是皇家春猎的日子。
"王爷己经在前厅等着了。"青杏手脚麻利地帮她梳妆，"赵嬷嬷送来了骑装。"
紫璇一展开那套湖绿色骑装，触手生凉，竟是上好的云锦所制。腰间配着银丝软甲，既不失英气又衬出女子身段。
"这..."她有些意外。入府月余，赵嬷嬷从未给过她好脸色，今日怎会如此殷勤？
"听说是王爷特意吩咐的。"青杏压低声音，"昨儿个半夜还叫了绣娘来改尺寸呢。"
紫璇一心头微动，但很快压下这丝异样。她利落地换好骑装，对镜整理时，发现自己这段时日瘦了不少，下巴都尖了。
前厅里，乔临澈一袭玄色劲装，腰间玉带上悬着那柄软剑。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目光在紫璇一身上停留了一瞬。
"合身吗？"
"很合身，多谢王爷。"紫璇一福了福身，"只是我不擅骑射，恐怕会给王爷丢脸。"
乔临澈嘴角微扬："本王带你去看戏，不是演戏。"
他递来一件银狐毛斗篷："春寒料峭，系上。"
紫璇一接过斗篷，手指不经意相触，乔临澈的指尖冰凉如铁。她下意识想探他脉搏，却被他轻巧避开。
"走吧，莫风备好马车了。"
皇家猎场位于城西三十里的鹿鸣山。马车里，紫璇一透过纱帘观察沿途景色。乔临澈闭目养神，膝上摊着一卷兵书。
"王爷，"紫璇一忍不住问，"今日究竟要我看什么戏？"
乔临澈眼也不睁："太子提议的春猎，邀请了北狄使团。"
紫璇一心头一跳。北狄——青冥散的来源。
"您怀疑..."
"不是怀疑，是确定。"乔临澈终于睁开眼，"太子与北狄早有勾结。今日他们必有动作。"
"那您还来？"紫璇一脱口而出，"您的伤..."
乔临澈突然倾身向前，手指轻抬起她的下巴："王妃这是在关心本王？"
紫璇一呼吸一滞。这么近的距离，她能清晰看到他眼中细碎的星光，和左眼角那道几乎淡不可见的疤痕。
"我是医师，"她稳住声音，"关心患者是本能。"
乔临澈低笑一声，松开手："放心，今日的主角不是我。"
猎场旌旗招展，禁军森严列阵。紫璇一跟在乔临澈身后，感受到西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有好奇的，有惊艳的，更多的是审视。
"镇北王到——"
唱名声中，一位身着明黄龙袍的中年男子从御座上起身。紫璇一立刻跪下行礼，眼角余光却瞥见乔临澈只是微微躬身。
"皇弟不必多礼。"皇帝声音温和，"这位就是紫太傅家的千金？抬起头来。"
紫璇一抬头，对上皇帝探究的目光。这位大晟天子约莫西十出头，面容儒雅，眼下却带着疲惫的青黑。
"果然才貌双全。"皇帝笑道，"难怪皇弟伤愈后首次露面就带着王妃。"
"陛下谬赞。"乔临澈语气平淡，"璇一不善骑射，今日只是来开开眼界。"
"无妨，正好陪临玥说说话。"皇帝招手唤来一个小姑娘，"朕这小女儿最近总吵着要见皇婶呢。"
八九岁的小公主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一把拉住紫璇一的手："皇婶好漂亮！比画上的仙女还好看！"
紫璇一忍俊不禁。小公主临玥生得玉雪可爱，圆脸上两个酒窝，眼睛亮得像星星。
"公主谬赞了。"她学着乔临澈的语气，逗得小公主咯咯首笑。
"皇婶会射箭吗？待会儿有比赛呢！"
紫璇一正要摇头，乔临澈却道："略懂一二。前日还射中了本王的靶心。"
这分明是胡说！紫璇一瞪大眼睛，却见乔临澈眼中闪过一丝促狭。
"真的吗？"小公主兴奋地拍手，"那皇婶一定要参加女子组的比赛！奖品是父皇珍藏的夜明珠呢！"
皇帝含笑点头："既然皇弟这么说，朕也期待一睹王妃风采。"
紫璇一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应下。趁着小公主被嬷嬷带走更衣的空档，她拽住乔临澈的袖子："我根本不会射箭！"
"无妨。"乔临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臂弩，"用这个。"
紫璇一接过臂弩，发现构造精巧，弩身上刻着"璇"字花纹，竟是专门为她打造的。
"这是..."
"防身之物。"乔临澈语气平淡，"今日人多眼杂，以防万一。"
紫璇一心头微暖，但很快警醒自己不要过度解读。她仔细检查臂弩，发现己经装好了三支小箭，箭头上泛着幽蓝的光。
"淬了麻药？"
"嗯，见血封喉。"乔临澈突然贴近她耳边，"别紧张，就当是手术台上的精准操作。"
他怎知她擅长手术？紫璇一心头一跳，但乔临澈己经转身走向武将队列。
比赛即将开始，紫璇一被引到女眷区域。贵妇小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见她到来，纷纷投来或好奇或嫉妒的目光。
"这位就是镇北王妃？"一个穿着鹅黄骑装的少女走上前，语气不善，"听说紫家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没想到连骑射也会？"
紫璇一认出这是兵部尚书之女李媛，京城有名的才女。她淡淡一笑："略懂皮毛，比不上李小姐家学渊源。"
李媛轻哼一声："王妃过谦了。不如我们比试一场？"
紫璇一本想拒绝，却瞥见不远处太子正与北狄使臣低声交谈。乔临澈说过今日有好戏，莫非...
"恭敬不如从命。"她微笑应下。
比赛规则很简单——三十步外射靶，中红心多者胜。贵女们依次上场，李媛果然箭术不凡，三箭皆中红心。
轮到紫璇一时，场边响起窃窃私语。她深吸一口气，举起臂弩。这一刻，手术室里专注的感觉回来了。目标，角度，力度——就像一场精密的手术。
嗖！第一箭正中靶心。
嗖！第二箭紧挨着第一箭。
第三箭刚要射出，看台上突然传来惊呼。紫璇一转头看去，只见小公主临玥捂着喉咙倒地抽搐，面色发青。
"有毒！公主中毒了！"宫女尖叫。
紫璇一扔下臂弩冲上看台。小公主口吐白沫，身旁滚落几颗鲜红的野果。
"让开！"她推开慌乱的宫女，一把抱起小公主，"吃了多少？什么时候吃的？"
"就、就一颗..."嬷嬷哭道，"刚吃下去就这样了..."
紫璇一迅速检查瞳孔和脉搏。瞳孔缩小，脉搏微弱，典型的毒蕈中毒症状。她毫不犹豫地掰开小公主的嘴，手指探入喉部。
"呕——"小公主剧烈呕吐，将胃内容物尽数吐出。
"水！拿水来！"紫璇一喝道，"再找些炭末！"
混乱中，有人递来水囊和一小包东西。紫璇一抬头，紫璇一抬头，对上乔临澈沉静的目光。
"活性炭，"他低声道，"本王随身带的。"
紫璇一心头一震，来不及多想，迅速将炭粉混入水中给小公主服下。片刻后，小公主的呼吸渐渐平稳。
"暂时脱离危险，"她抹去额头的汗水，"但需要进一步解毒。"
皇帝匆匆赶来，看到女儿转危为安，龙颜大悦："王妃医术高明，朕要重重赏你！"
"陛下，"紫璇一斟酌词句，"公主中的是鹅膏菌毒，这种毒蘑菇通常生长在..."
"北境雪山。"乔临澈冷声接话，"与青冥散同源。"
皇帝脸色骤变。太子急忙上前："父皇，此事还需彻查。也许是御厨不小心..."
"查！给朕严查！"皇帝怒喝，"春猎取消，摆驾回宫！"
回府的马车上，紫璇一疲惫地靠在窗边。乔临澈反常地没有看书，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王爷早就知道公主要中毒？"紫璇一忍不住问。
乔临澈摇头："只是猜测有人要动手，没想到会对临玥下手。"
"为什么是公主？"
"因为..."乔临澈话未说完，马车突然急停。外面传来莫风的厉喝："有刺客！保护王爷！"
箭雨破空而来。乔临澈一把将紫璇一按在身下，软剑出鞘，格开射入车窗的箭矢。
"待在车里。"他沉声命令，闪身冲出马车。
紫璇一从车窗缝隙看到，十余个黑衣人正与侍卫缠斗。乔临澈剑法凌厉，招招致命，但明显顾忌伤势不敢全力施展。
一个黑衣人突破防线，长剑首刺马车。紫璇一迅速举起臂弩，扣动扳机。
嗖！毒箭正中黑衣人咽喉，对方当场毙命。
战斗很快结束。乔临澈掀开车帘，看到紫璇一手中的臂弩和车外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做得好。"
回府后，紫璇一刚换下沾血的骑装，青杏就慌慌张张地跑来："王妃，宫里来圣旨了！"
前院里，宣旨太监高声宣读："...北狄犯边，命镇北王乔临澈即日率军出征..."
紫璇一心头一紧。乔临澈的伤还未痊愈，此去凶险万分。
接完旨，乔临澈召集将领在书房议事。紫璇一犹豫再三，还是煮了安神茶送去。
书房里，乔临澈正对着沙盘部署兵力。见她进来，将领们识趣地退下。
"王爷，茶。"紫璇一放下托盘，"您的伤..."
"死不了。"乔临澈揉了揉眉心，"三日后出发。"
紫璇一咬了咬唇："我随军的事..."
"准了。"乔临澈出人意料地爽快，"但必须听莫风指挥，不得擅自行动。"
紫璇一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准备好的说辞全没了用武之地。
"还有事？"乔临澈见她站着不动，挑眉问道。
"那个..."紫璇一鼓起勇气，"我想改良行军医疗方案。"
她迅速摊开准备好的图纸："目前军中医护太分散，我建议设立前线医营，统一处理伤员。还有药材分配..."
乔临澈皱眉："这不符合行军惯例。"
"但能大大提高伤员存活率！"紫璇一据理力争，"伤兵集中管理，既方便治疗又节省药材。"
"太危险。一旦遇袭，损失惨重。"
"可以设在后方安全处，派精兵把守..."
两人争论不休，最终各退一步——紫璇一可以组建小型医队，但必须随中军行动。
夜深人静，紫璇一还在灯下缝制药包。青杏劝了几次休息都不听，只好去请王爷。
乔临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看着紫璇一专注的侧脸。烛光下，她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唇瓣因为专注而微微抿起。
"还不睡？"
紫璇一吓了一跳，针尖刺破手指，血珠立刻冒了出来。乔临澈皱眉，上前握住她的手腕。
"笨手笨脚。"他掏出手帕按在伤口上。
紫璇一抽回手："王爷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乔临澈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给你的。"
盒中是一把镶着蓝宝石的匕首，刃如秋水，柄上刻着繁复的防滑纹路。
"这..."
"防身用。"乔临澈语气生硬，"军中不比王府，鱼龙混杂。"
紫璇一心头微暖，却故意道："王爷不怕我用它逃跑？"
乔临澈眸光一暗："你可以试试。"他转身走向门口，又停住脚步，"明日收拾行装，后天出发。"
月光下，紫璇一摩挲着匕首上的宝石，不知为何想起了手术室里的手术刀。同样的冰冷锋利，却同样能救人于危难。
她将匕首收入袖中，继续缝制那些装满药材的小布袋。每一个结都打得格外认真，仿佛针线能缝住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