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用粮票换了半截野山药后,江辰就对那味道念念不忘。
食堂的饭菜在他嘴里越发变得如同嚼蜡,让他好几次都萌生了再去“碰碰运气”的念头。
可一想到上次自己那副略显“急切”的样子,还有那个村姑怯生生又带着点防备的眼神,他就觉得有些拉不下脸。
他堂堂一个从大城市来的高中毕业生,怎么能天天惦记着一个乡下丫头手里那点“土特产”呢?
就这么纠结了好几天。
这天,知青点的伙食依旧是雷打不动的红薯稀饭配水煮白菜,寡淡得让江辰觉得嘴里能淡出鸟来。
他实在忍受不了,扒拉了两口就放下了碗筷。
胃里空落落的,对美味的渴望达到了顶峰。
面子?面子能当饭吃吗?
江辰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从自己锁着的箱子里,又找出了几张粮票,还揣上了几毛钱——万一粮票不够,或者对方想要钱呢?他这次要做好充分准备。
他记得上次遇到那个女孩,大概是在下午收工时分,在那片靠近山脚的小树林附近。
于是,下午一收工,江辰就借口要去河边洗衣服,脱离了知青大部队,一个人悄悄地往那片小树林的方向走去。
他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能不能再遇到那个女孩。毕竟,他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他在那条小路上来回踱步,眼睛不停地在西周搜索,心里竟然有些莫名的紧张。
就在他快要放弃,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忽然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山坡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他,蹲在地上,似乎在挖着什么。
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打了补丁的衣服,瘦小的个子,扎着两个不算整齐的麻花辫。
是她!
江辰的心跳莫名地快了一拍,他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点。
“咳,那个……同志,你又在这儿挖东西呢?”
林婉正专心致志地对付一丛长势不错的荠菜,冷不丁听到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手里的破瓦片都差点掉地上。
她猛地回头,看到是那个知青江辰,脸色瞬间就白了几分,下意识地就想抱起背篓跑路。
“哎,你别跑啊!”
江辰赶紧往前走了几步,拦住她的去路,语气比上次温和了不少。
“我……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林婉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他,不说话,双手紧紧攥着背篓带子。
江辰看着她那副防备的样子,心里有些无奈,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那个……上次那个山药,味道挺好的。我……我还想跟你换点。”
林婉愣了一下,抬眼看向他。只见江辰的脸颊似乎有些微红,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复上次那种居高临下的样子。
他还想换?
林婉的心思活络起来。上次的交易让她尝到了甜头,那二斤粮票可是帮了大忙。
如果能和这个知青建立起长期的“供需关系”,那对她来说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风险虽然有,但收益更诱人!
她定了定神,看着江辰,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问了第一句话。
“你……你想换什么?”
声音依旧不大,但比上次清晰多了。
江辰没想到她会回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紧说。
“就……就是上次那种山药,还有吗?或者……或者你做的其他吃的也行,只要好吃,我都要!”
说到“好吃”两个字,他的眼睛都亮了几分,显然是馋坏了。
林婉看了看自己背篓里刚挖的、还带着泥土的荠菜,摇了摇头。
“山药……今天没挖到。野菜倒是有点,不过……”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
“野菜也行!”
江辰连忙说道,生怕她反悔。
“只要是你做的!我……我可以用粮票换,也可以给钱!”
说着,他掏出了准备好的粮票和几张毛票,在她面前晃了晃。
林婉的眼睛亮了亮。
钱!钱可比粮票更方便,也更不容易引起怀疑!
她心里快速盘算着。
首接卖给他野菜肯定不行,还得自己费柴火费工夫去做。
而且这荠菜虽然新鲜,但做出来也没什么特别的。
不如。
她想了想,说道。
“野菜……不换。不过,我过两天可能会……可能会弄到点别的东西,比野菜好吃。你要是想要,后天……后天这个时候,你还来这里,我带东西过来跟你换。”
她决定吊一下他的胃口,也给自己留点准备时间。
她可以利用这两天,想想做什么“好吃的”来换取最大的价值。
江辰一听有“比野菜更好吃的”,眼睛更亮了,连忙点头。
“行!行!后天是吧?我肯定来!你要什么?粮票还是钱?”
“……钱。”
林婉小声但坚定地说道。
“好!没问题!”
江辰爽快地答应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后天这个时候,我在这里等你!”
“嗯。”
林婉点了点头,感觉脸上有点发烫。
这算是约好了?
“那我先走了。”
江辰似乎也觉得气氛有点微妙,收起粮票和钱,冲她点了点头,转身大步离开了,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林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树林里,才慢慢放松下来。
她低头看了看背篓里的荠菜,又摸了摸怀里藏粮票的地方,心里充满了干劲。
新的“订单”来了!她得好好想想,后天做什么“好吃的”,才能从那个看起来不太差钱的知青手里,换到更多的“生存基金”!
跟江辰“约定”好的这两天,林婉的心思活络了不少。
她不仅更加卖力地干活挣工分,以减少李桂花的抱怨和怀疑,还利用一切空闲时间,在山林间更仔细地搜寻。
功夫不负有心人。
她不仅又找到了一些木耳和几根不算太大的野山药,还在一个隐蔽的水洼边,惊喜地发现了几枚野鸭蛋!
个头不大,蛋壳上还沾着泥点,但对于林婉来说,这简首是上天赐予的珍宝!
鸡蛋在此时的农村可是稀罕物,更别说营养价值更高的野鸭蛋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野鸭蛋藏好带回家。
有了上次差点被发现的教训,她这次没敢在屋里生火,而是选择了一个更加稳妥的办法——煨。
她趁着天黑无人注意,在屋后找了个极隐蔽的土坡,挖了个小坑,用捡来的干柴烧了一小堆火。
等柴火烧尽,坑里只剩下滚烫的余烬和炭灰时,她将用湿泥巴和几层宽大的树叶包裹好的野鸭蛋,小心地埋进了热灰里。
上面再盖上一层薄土,从外面看,几乎发现不了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