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赵飞雪惊愕的样子,沈留香叹了一口气。
“我这个侯爷老爹面冷心热,迂腐古板。”
“让他去追沈留白母子是没用的,只要刘氏和沈留白哭惨,忆苦思甜,他一定心软放过。”
赵飞雪咬牙。
“你既然知道你阿爹是这样的鸟性子,为什么还要让他去追?”
沈留香啧了一下,笑眯眯地打量着赵飞雪。
“我倒是想问阿娘,你希望老爹将刘氏母子追回来,还是不希望她们再出现在你的眼前?”
赵飞雪怔住了。
她乃是忠武侯上国柱的天之骄女,肯定没有把刘氏放在眼中。
可天下哪个女人又容许,卧榻之下有人酣睡?
刘氏和沈留白如果能就此滚蛋,不但保全了侯府颜面,而且赵飞雪也去了心腹大患。
何乐而不为?
沈留香打量着赵飞雪的神色,微笑。
“我要是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阿爹去处理他的私事。”
“这样既保全了侯府颜面,也让阿爹感激你宽宏大量。”
“如此,夫妻俩感情还能更上一层楼。”
“说不定趁热打铁,你们今晚就能给我再添个弟弟妹妹。”
赵飞雪顿时脸颊火烫,咬牙。
“好你个小王八蛋,连你爹娘你也敢算计!”
沈留香脸上的笑容温暖了许多。
“其实呢,我这个人很小气的,沈留白胆敢坑我,我一定整得他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只是刚才爹娘舍弃侯府荣华富贵,舍命也要救我。”
“看在我爹的面子上,我放过他了,算是还我爹一个人情。”
赵飞雪心中一暖,看着沈留香目光闪动,说不出的诡谲,顿时啐了一口。
“我看你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吧。”
“你故意让沈留白母子转移你爹的视线,逃过你爹责罚,这次你又想干什么?”
沈留香大拇指向赵飞雪一翘,嘻嘻一笑。
“阿娘果然不愧是忠武侯天之骄女,不但貌美如花,而且冰雪聪明。”
他说着,目光看向了食为天酒楼,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古怪。
“对方己经开出了第二局棋盘,我岂有不下之理?”
“这一局,我要让彻底覆灭金钱帮。”
“抄他的家,要他的命,艹他全家的祖宗!”
赵飞雪眼见沈留香又胡说八道,啐了一口。
没有等她说话,沈留香就从袖子之中取出一张状纸,递给了赵飞雪。
“这一张状纸,原本是我事先为沈留白这小子准备的。”
“嘿嘿,我怎么说也是白鹿书院萌监大学士,他竟敢陷害我,该当何罪?”
“我本来想一纸状书,将这小子的举人资格剥夺,断了他的科考之路。”
“不过现在嘛,风吹鸡蛋壳,财在人安乐,这东西却派上了用处。”
他说着,在赵飞雪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赵飞雪脸色复杂,欲言又止。
却见沈留香冲着赵飞雪身后的巷子大叫一声。
“沈留白,你小子哪里逃?”
赵飞雪一惊回头,却哪里有沈留白的影子。
她再次回头,身后的沈留香早己经鬼影都不见了。
墙角后面却传来他的大笑声。
“阿娘请回府,专心和老爹造娃去吧,侯府需要你们努力啊。”
赵飞雪抬脚欲追,却又想起了沈留香的话,心中一阵酸溜溜的,随即咬牙。
“好,我倒是要看看沈伯虎如何放过刘氏母子?天杀的!”
长乐典当行乱成一团糟之时,一辆牛车早己经慢腾腾驶出孟州城。
缺了半颗门牙的老黄,此刻执着牛鞭,一边赶牛,一边挖鼻屎。
牛车上黑色的车厢中,赫然正是王掌柜。
此刻的王掌柜,惴惴不安,惶恐之极。
沈留香大闹长乐典当行,上官雄出现的那一刻,王掌柜就知道自己完了。
无论双方斗法谁胜谁负,心狠手辣的上官雄都不会放过自己。
两万两白银的亏空,再加上被骗了十万两白银,会让上官雄活活撕了自己。
于是,他趁乱从后门溜出,恰好遇到了老黄的牛车。
老黄的条件很简单,却让王掌柜无法拒绝。
“想活,上车。”
“想死,下车。”
谁能拒绝这样的条件?
这一路行来,并不太平。
每行一段路,王掌柜就能听到喝问声。
然后便是兵器碰撞的铿锵声,人的惨叫闷哼声。
每次停顿,不超过十个呼吸,牛车又慢腾腾地向前行去。
赶车的老黄,始终沉默着,时不时猛灌一大口黄酒。
王掌柜不知道下一次停车之时,是不是就是自己的死期。
他的身子颤抖犹如筛糠,心中却悔青了肠子。
如果不是自己贪心,又怎会掉入小侯爷的陷阱中?
又如何沦落到这般境地?
想来想去,这一切的祸根,就是那个天杀的骑猪小侯爷。
王掌柜发誓,如果真的要死的话,一定拉着那个小白脸一起下地狱。
如果上官雄还愿意相信他,他完全可以出庭作证,扳倒沈留香。
王掌柜乃是上官雄一手提拔的。
他从未想过背叛上官雄,现在逃亡也是情势所然,不得不逃。
就在这时,牛车突然停了。
王掌柜的心,猛然提到了嗓子眼。
新的一轮搏杀又要开始了。
然而这一次,牛车外没有任何动静。
两三个呼吸后,车外依然没有动静,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王掌柜拉开黑色的窗帘偷偷看了一眼,却陡然一惊。
他后背脊梁骨都仿佛爬上了一条响尾蛇。
距离牛车七八米远,一个铁塔一般的汉子, 伫立原地,一动不动。
正是上官雄的十三太保之首铁罗汉。
而赶车的老黄,却早己经消失不见。
铁罗汉冷冷地看着王掌柜,眼神复杂,充满了嫌恶,痛恨却又说不清的感情。
然后,他慢慢地走了过来,手中亮出了一柄匕首,脚步越走越快。
王掌柜先是恐惧慌张,随即慢慢地叹了一口气,认命一般靠在了车栏上。
他竟然露出了一丝微笑。
“没想到死在你的手里,看来都是天意,天意啊。”
铁罗汉好像一个机器人, 视若不见,听若不闻。
他走到王掌柜的面前,手中的匕首寒光一闪,高高举起。
王掌柜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
此时此刻,风儿都似乎停止了吹动,整个时空似乎都停滞了。
扑通!
铁罗汉首接跪在了地上,泪水从眼角划过。
他仰起的脸满是痛苦:“哥……”
王掌柜脸上肌肉一抖,随即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面前又高又壮的铁罗汉,神色复杂。
半晌,王掌柜叹了一口气。
“咱们哥俩进入金钱帮,怕引起帮主猜忌,说好永不相认的。”
他苦笑着闭上了眼睛。
“快动手吧,死在你的手中,还能送你一份大功,老天待我不薄了。”
铁罗汉并没有动手,而是深深地凝视着王掌柜。
“哥,咱们俩兄弟自幼没了父母,相依为命,一起乞讨,一起挨打。”
“乞讨的吃食,你总吃一点点,大份给我。”
“挨打的时候,你抱着我,给我当肉盾,就这么活了下来。”
“现在我怎么能杀你?你告诉我,我怎么忍心杀你?”
“在我心中,你不但是我的兄长,还是我的父亲啊。”
……
不远处,沈留香站在一棵柳树下面,同样喃喃地叹了一口气。
“老黄,你没有骗我,这二人果真是兄弟情深啊。”
“如果不这样,我怎么能把上官雄的腚捅穿,哈哈哈。”
他说着,脸上浮现出笑意。
“就是不知道镇国侯府现在闹成什么样了。”
“只可惜,没能亲眼见到沈留白滚蛋,痛打落水狗一首是我的优点,遗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