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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德望喉结滚动着咽下麦粒，金算珠滚过青砖地面的脆响里混着他牙齿打颤的声音。
林雨乔踮脚踩住颗滚到脚边的金算珠，井底鳄龟磨牙的动静突然停了，三十亩塌陷的盐碱地腾起甜丝丝的水雾。
"福宝要是怕了，早该把灵泉灌进您喉咙里。"林雨乔腕间银铃叮咚作响，塌陷的泉眼突然喷出三丈高的水柱。
陈俊逸镶玉护甲套的碎渣被水柱卷上半空，翡翠碎屑竟在日光里凝成串晃动的算盘珠子。
孙慈萱挎着竹篮从月洞门钻出来时，正看见陈德望袖中藤蔓抖得像筛糠。
她沾着面粉的围裙擦过赵卫忠的刀背，油汪汪的荷叶包里滚出两个芝麻烧饼，准准砸在陈家父子油光水滑的绸缎衣襟上。
"东家藏地契的樟木匣子，上个月添了夹层不是？"孙慈萱蒲扇似的手掌拍在陈德望肩头，五根胡萝卜粗的手指头掐得那截藤蔓首吐酸水，"您让王管事往夹层抹鹤顶红那天，灶上煨着当归黄芪老鸭汤呢。"
陈德望袖口暗袋突然鼓起个拳头大的包，碧绿藤蔓顶开金线绣的云纹，叶脉里渗出的黑汁把绸缎烧出蜂窝似的洞眼。
赵卫忠的刀鞘"当啷"一声卡进青砖缝，溅起的碎石子在陈俊逸浮肿的腮帮子上划出五道血痕。
"孙大脚！"陈德望的翡翠扳指裂成两半，藤蔓卷着半块碎玉就往孙慈萱粗壮的脖颈缠，"后厨偷拿的八钱银角子......"
赵卫忠的刀背擦着陈德望耳垂扫过，削下半缕花白头发。
那头发还没落地就被灵泉水汽裹住，竟在众目睽睽下扭成条灰扑扑的小蛇，呲溜钻进陈俊逸滚满芝麻的衣领里。
"东家往赈灾粮里掺观音土的时候，老孙头给粮仓换锁鼻，瞅见您往账本盖官印呢。"孙慈萱从发髻里摸出根银簪子，簪头沾着的糯米粉簌簌落在陈德望抽搐的嘴角，"昨儿晌午您说要把福宝丫头卖到南洋，灶膛灰都吓得蹦出来三粒。"
三十亩灵泉突然咕咚咕咚泛起琉璃色的泡沫，陈德望马车上的火油融成的糖稀正顺着车辙爬行，在青石板上拼出歪歪扭扭的"赈灾"二字。
林雨乔弯腰捡起颗金算珠，井底鳄龟绿莹莹的眼睛突然同时转向陈德望暗袋里啃地契的藤蔓。
陈俊逸突然杀猪似的嚎起来，那条灰发小蛇正咬着他后脖颈的翡翠领扣。
赵卫忠的刀鞘往地上一杵，井口突然伸出十几只覆着青苔的龟爪，齐刷刷扒住陈俊逸滚满芝麻的缎面靴子。
"您说福宝丫头要是知道......"孙慈萱的话被陈德望袖中窜出的藤蔓打断，那截啃地契的绿藤突然发疯般卷住主人手腕。
灵泉水雾里浮起星星点点的金粉，落在藤蔓上烫出三十九个冒烟的窟窿。
林雨乔把金算珠揣进碎花布兜，腕间银铃突然发出百灵鸟般的啼鸣。
塌陷的盐碱地深处传来闷雷似的响动，汩汩灵泉里浮起半张烧焦的官契，隐约可见"赈灾粮"三个字正在水波里重组笔画。
林雨乔踮脚踩住金算珠，灵泉水雾里浮起的"赈灾粮"三字突然迸出金光。
她袖口抖落的麦种遇水疯长，眨眼间在盐碱地上织出张金灿灿的网，网眼里坠满陈德望亲笔签押的账本残页。
"去年腊月二十八，东街粮铺少了两石高粱。"孙慈萱从竹篮底层抽出半截发霉的账簿，沾着芝麻的指头戳在某个朱砂圈红的数目上，"您让王管事往粮仓撒砒霜防鼠，结果毒死了刘寡妇家三只下蛋的母鸡。"
井底的鳄龟突然齐声低吼，三十九颗金算珠应声炸裂。
飞溅的金粉裹着灵泉水汽，在半空拼出陈德望与县衙师爷密谈的虚影。
画面里滚动的官印沾着麦麸，正重重盖在掺了观音土的粮袋封条上。
"造孽啊！"人群里突然挤出个跛脚老汉，他怀里紧抱的粗布包袱散开，露出半截黢黑的观音土饼子，"我婆娘就是吃了这种粮，临了都没能闭眼......"
陈俊逸的翡翠领扣突然崩开，灰发小蛇叼着枚铜钥匙钻入地缝。
赵卫忠刀尖轻挑，井口青苔里瞬间拱出个樟木匣子，夹层里藏的鹤顶红药包正滋滋腐蚀着官契印章。
林雨乔腕间银铃骤响，灵泉深处浮起个琉璃泡。
泡影里陈德望正将地契浸入毒汁，沾着砒霜的毛笔在"三十亩"字样上反复涂抹。
围观的逃荒百姓轰地炸开锅，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突然朝陈德望砸出块硬邦邦的杂面馍。
"福宝姑娘当心！"孙慈萱突然扯开嗓门。
陈德望袖中窜出的藤蔓正卷着半块翡翠扳指，毒蛇般扑向林雨乔的后心。
井底鳄龟却比藤蔓更快，三只覆满青苔的龟爪凌空攥住毒藤，硬生生从陈德望皮肉里扯出截血淋淋的根茎。
赵卫忠的刀鞘重重磕在青砖上，震得陈俊逸耳垂上的金坠子当啷落地。
那金坠子滚到林敬贤脚边时，突然绽开朵麦穗状的金花，花蕊里蜷着个盖了官印的油纸包——正是被调包的赈灾粮批文。
"报应...都是报应..."陈德望瘫坐在渗着黑汁的绸缎堆里，头顶的员外帽不知何时变成了麦秸编的囚笼。
他颤抖着想去抓半空中飘落的账页，那些字迹却突然化作带刺的麦芒，将他保养得宜的手指扎出串血珠。
正当林雨乔要将烧焦的官契按进灵泉清洗，远处官道突然腾起滚滚黄尘。
孙慈萱沾着面粉的耳朵动了动，突然变了脸色："福宝丫头，你听这马蹄声——"
井底的鳄龟齐刷刷缩回爪子，三十亩灵泉瞬间冻结成冰。
林雨乔腕间的银铃突然哑了声，只剩个琉璃色的水泡在铃铛里疯狂冲撞。
林敬贤布满老茧的手掌按在她肩头，两人同时望见东南方天空掠过三只漆黑的信鸽。
陈德望灰败的脸上突然泛起回光返照的潮红，他沾着血沫的牙齿咬破舌尖，朝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发出声嘶力竭的嚎叫。
那嚎叫声撞在冻结的灵泉冰面上，竟折射出七道血红色的光晕。
林雨乔悄悄攥紧碎花布兜里的金算珠，听见自己胸腔里咚咚的心跳声突然变得格外清晰。
冰层下的"赈灾粮"三字开始诡异地扭曲重组，最终凝成个狰狞的虎头符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