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麦香在窝棚顶上盘旋,林雨乔踮脚把最后两粒麦子嵌进墙缝。
青苔顺着她的指尖褪成铁锈色,墙根突然凸起三道棱,像野兽磨牙留下的痕迹。
"这老狐狸准要踩门槛。"林敬贤往铜烟锅里撒了撮带鳞片的烟丝,火星溅在补丁摞补丁的棉帘上,烧出个歪歪扭扭的"贪"字。
赵卫忠腰间佩刀突然横过来,刀鞘上的饕餮纹正对着东南方。
林雨乔捻了捻腕间发烫的银铃,空间裂缝里汩汩的水声霎时变成尖啸。
陈府马厩的火油味混着枯井里的腥气,顺着铃铛眼钻进她耳朵。
"该换戏台了。"她抓起把麦秆扎的小人儿,挨个往它们心口点朱砂。
麦芒刺破指尖的瞬间,东南方传来木轮碾碎冰碴的响动。
陈德望的马车轧过结霜的土路,车辕上挂的铜铃铛突然集体噤声。
陈俊逸掀帘子探出半张浮肿的脸,脖子上还留着胭脂印,"爹,那小丫头真肯把仙术教咱?"
"教?"陈德望捻着三根金条往褡裢里塞,袖口暗袋突然钻出条碧绿藤蔓,"等她说完口诀,井里那些饿了三天的东西也该加餐了。"他踹了脚车板底下蒙着黑布的竹筐,里头传来指甲挠木板的咯吱声。
窝棚前的歪脖子柳树突然抖落满身冰挂,赵卫忠单膝跪地时,佩刀在夯土地面磕出个蜂巢状的裂纹。
林雨乔扶他起身的刹那,袖口滑落的麦粒精准掉进每个蜂眼,"陈德望最爱喝蜂王浆。"
马蹄声在十丈外骤停。
八个壮汉抬着蒙绢布的步辇,陈德望攥着把金算盘踩上结冰的泥地,算珠撞出《十面埋伏》的调子。
他儿子踢翻路边冻硬的狗食盆,黄铜腰带扣映出窝棚窗缝里闪烁的琥珀光。
"小丫头片子倒是会挑地方。"陈德望的蟒纹靴刚沾上门槛,补丁帘子上的"贪"字突然淌出黑水。
他急退两步,袖口甩出的金叶子在半空变成扑棱蛾子,撞上窗框符咒烧成灰烬。
林雨乔捧着陶罐从麦草堆里钻出来,罐口冒出的热气凝成小朵祥云,"陈德望想要我浇麦苗的秘方?"她故意晃了晃罐里哗啦响的物件,三颗金瓜子从罐沿滚落,在雪地里烫出冒烟的窟窿。
陈俊逸的鼻尖跟着金瓜子转,镶玉的护甲套突然勾住他后脖领。
陈德望用算盘挡住儿子快要滴口水的蠢相,镶翡翠的指甲刮过陶罐沿,"开个价。"
"我要城西三十亩盐碱地。"林雨乔踢开脚边打转的麦秆小人,它们骨碌碌滚到陈德望蟒纹靴边,"还要您亲自撒第一把麦种。"
陈德望的喉结动了动,枯井里的汩汩声突然在他耳蜗炸响。
他瞥见赵卫忠佩刀映出的马车阴影——那八个轿夫正把火油桶往井口方向推。
陈德望的喉结卡在"好"字中间,后槽牙咬得金算盘咯吱响。
城西那片盐碱地连野草都生不出芽,这丫头怕不是饿疯了?
他正盘算着怎么把金瓜子抠回来,鞋尖突然被麦秆小人缠住——那些草茎不知何时长出了蛇鳞。
"撒种要赶在辰时三刻。"林雨乔把陶罐往井沿一搁,罐底的麦种突然发出蝈蝈似的鸣叫。
陈德望袖口钻出的藤蔓刚碰到盐碱地的界碑,三十亩荒地上突然泛起油亮的水光,像有千万只蜗牛同时爬过。
八个轿夫搬着火油桶往井口挪时,陈俊逸的护甲套突然勾住他爹的蟒纹腰带。
井底的汩汩声变成饿狼啃骨头的响动,赵卫忠佩刀上的饕餮纹瞳孔突然泛起血光。
林雨乔悄悄碾碎掌心的麦粒,空间裂缝里涌出的泉水把盐碱地泡成了沼泽。
"动手!"陈德望的金算盘刚要砸向陶罐,麦秆小人突然蹿到他膝盖上。
林雨乔昨天嵌在墙缝的麦粒此刻疯狂抽穗,金灿灿的麦芒首刺他眼皮。
八个轿夫脚下一滑,火油桶骨碌碌滚进突然塌陷的泥坑——那坑洞的形状活像张开的兽口。
陈俊逸镶玉的护甲套突然长出倒刺,勾着他脖子往井口拖。
赵卫忠的刀鞘精准磕在他尾椎骨,黄铜腰带扣"当啷"掉进冒热气的盐碱地,瞬间被疯长的藤蔓缠成蚕茧。
陈德望甩出的金叶子在半空变成扑火的飞蛾,撞上麦穗燃起的蓝火苗。
"老匹夫看井!"林敬贤的铜烟锅在井沿敲出火星,枯井里突然腾起三丈高的水柱。
那些饿了三天的鳄龟张着腥臭的嘴,咬住的却是陈德望特意准备的腐肉——林雨乔昨夜用空间泉水泡过的腐肉。
陈德望的翡翠扳指突然裂开缝,钻出的碧绿藤蔓还没碰到界碑就蔫了。
盐碱地里的麦种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土,每一株麦穗都坠着沉甸甸的金瓜子。
他这才发现林雨乔要的根本不是地,而是借他的贪念催动空间灵泉。
"拦住他们!"陈德望的蟒纹靴陷进突然软化的泥地,八个轿夫早被麦秆小人缠成粽子。
陈俊逸的绸缎裤腿让疯长的荨麻刮成流苏,每片叶子都在往他毛孔里扎刺痒的绒毛。
赵卫忠的佩刀横在马车前时,车辕上哑巴了三天的铜铃突然齐声尖叫。
陈德望袖中甩出的碧绿藤蔓正要卷向林雨乔,却见林敬贤的铜烟锅喷出带鳞片的火星,那些藤蔓瞬间缩回他暗袋里发抖。
"你以为..."陈德望的狠话被突然灌进嘴的麦粒噎住,那些金瓜子烫得他舌头发麻。
林雨乔腕间的银铃晃出清越响声,三十亩盐碱地轰然塌陷,露出底下汩汩冒泡的灵泉——那泉水正把陈德望马车上的火油融成糖稀。
陈俊逸的镶玉护甲套突然炸开,迸出的翡翠碎渣划破他浮肿的脸。
赵卫忠的刀背拍在他后颈时,井底的鳄龟正嚼着最后一块腐肉,绿眼睛齐刷刷盯着陈家父子油光水滑的绸缎衣裳。
陈德望的金算盘突然散架,九十一颗金算珠骨碌碌滚向三十个方向。
他弯腰去捡的刹那,袖口暗袋突然鼓起个大包——那截碧绿藤蔓正疯狂啃噬他藏在夹层里的地契,叶脉里渗出的汁液把锦缎烧出焦黑的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