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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首到傍晚投宿时，那些人也没有追来。
驿丞看着他们的路引，拱手道：“原来是安远县新任的程大人，小的眼拙，怠慢了。”
程满虚扶一把：“驿丞不必多礼，替我们安排两间干净屋子便好。”
“大人随我来。”驿丞走在前头引路，小小一个院子，西面是土墙堆成的房子。
他把程满等人引至东厢房：“这天寒地冻的，西屋漏风得厉害，这间还算暖和，大人将就着住下罢。”
程满颔首道谢。
驿丞又引着赵青二人到隔壁厢房，赔笑道：“这间虽简陋，倒也齐整，二位军爷看可使得？”
赵青点头，“使得。”
又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劳烦备些饭食，再给马匹添些草料。”
驿丞接过银子，在袖中掂了掂，脸上顿时堆满笑意：“军爷放心，小的这就去张罗。”
约莫半个时辰后，驿丞端来吃食。
几块黢黑的杂面饼子，一碗飘着羊膻味的炖肉，还有碗煮得稀烂的菜羹，早看不出原本是什么菜色。
程满看着实在没有胃口，就着热茶咽下些饼子，便吃不下了。
赵青二人倒是吃得痛快。
饭后，驿丞又送来两盆炭火，屋子里终于暖和了些。
窗外北风呼啸，吹得窗纸簌簌抖动。
程满和衣而卧，听着隔壁赵青王庆的鼾声，与屋外马匹的响鼻，渐渐合上了眼睛。
一行人抵达安远县时，正值风沙肆虐的午后。
县衙的土墙在风沙中显得格外破败，门前的石阶缝隙里积满了黄沙。
几个衙役无精打采地站在廊下，见穿着官服的程满，便知是新任知县到了，才慌忙整了整衣衫。
为首的老衙役上前行礼：“大人可算到了，县丞大人己恭候多时。”
程满微微颔首：“前任知县何在？”
老衙役回道：“前任大老爷染了风寒，病势沉重。府台大人体恤，特准提前卸任回乡调养。一应交接事宜，都由县丞大人代为处置。”
正说着，一个身着青灰色官袍的中年男子快步迎出，拱手行礼：“下官安远县丞魏涛，恭迎程大人。”
程满注意到刘德衣袖上沾着墨渍，指甲缝里嵌着朱砂，显然是刚从案牍中抽身。
他温声道：“有劳魏县丞了。”
“大人一路劳顿，请先到后衙歇息。”魏涛侧身引路，“待明日下官再向大人详细禀报县务。”
穿过二堂时，程满瞥见偏厅里堆着几口木箱，上面贴着封条。
魏涛顺着他的目光解释道：“那是前任大人留下的文书账册，都己封存妥当，就等大人查验。”
程满颔首，表示知道了。
魏涛引着他们穿过回廊，边走边道：“后衙己命人收拾过了，只是这安远县风沙大，人一走，便蒙上一层尘土。”
他推开厢房门，一股霉味夹杂着艾草燃烧过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陈设简单，一张榆木案几，两把圈椅，靠窗的床榻上铺着半新的被褥。
魏涛道：“大人若缺什么，尽管吩咐下官。”
赵青和王庆在门外站定，谨慎地打量着西周。
魏涛见状，忙道：“两位军爷的住处就在隔壁，房间都是打扫过，更换了干净被褥的。”
程满走到案前，手指轻轻抚过桌面，指腹沾了一层薄灰。
魏涛陪笑道：“下官这就唤人来重新打扫。”
“不必了。”程满摆手，“出门在外，不必讲究这些。”
正说着，一个衙役提了两个食盒进来。
魏涛亲自揭开盖子：“仓促之间，只备了些粗茶淡饭，大人略用些。”
食盒里是几样简单的饭菜。
一碗黄米饭，一碟咸菜，还有碗飘着几点油星的菜汤。
赵青和王庆的亦如是。
“魏县丞辛苦了。”程满温声道，“你先去忙吧，明日一早，我们便开始交接。”
“是，”魏涛躬身应下，临走前又嘱咐道：“夜里风大，大人记得关紧窗户。这安远县的沙子，可是无孔不入啊。”
“谢魏县丞提点。”
魏涛走后，程满就着咸菜，慢慢吃完一碗黄米饭。
过了半个时辰，一名衙役进来收走碗筷。
程满想探听些消息，刚开口，那衙役便低头道：“大人稍等，卑职这就去请魏县丞过来。”
程满见他这般谨慎，摆手道：“不必了，你下去吧。”
“是。”
衙役退下后，程满望着破败的县衙。
想到前任县令提前卸任，不知是真病了，还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
风卷着沙粒，扑簌簌落在窗台上。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千头万绪，一时竟不知该从何处着手。
次日清晨，程满早早起身，穿戴整齐来，带着赵青王庆到前衙。
魏县丞己候在堂下，身旁站着两名书吏，身旁是几只贴着封条的木箱。
“大人。”魏县丞拱手行礼，“这是本县近年来的钱粮册、刑名簿，以及未结的案卷。”
程满接过账簿，随手翻开一页。
纸页泛黄，墨迹深浅不一，有几处数字明显被涂改过。
他抬眼看了看魏县丞，对方神色如常，目光却微微下垂。
“前任县令走得急，有些账目尚未理清。”魏县丞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册，“这是衙门现有差役的名录，共二十三人，其中五人告假未归。”
程满接过名册，随意翻看一眼。
“今日先点卯吧。”程满合上册子。
“是。”
魏县丞传令下去。
不多时，衙门前院便陆续站了十余名差役。
“大人，人到齐了。”魏县丞站在程满身侧。
程满颔首，开始点卯。
“谢狗儿。”
底下顿时发出一阵偷笑。
谢狗儿瞪了一眼众人，答道：“在。”
“马柱。”
“在。”
“唐西。”
“在。”
....
点到第七个名字，院中一片寂静。
魏县丞轻咳一声，道：“回大人，李彪和张三到乡下催粮未归，下官忘说了。”
这么一来，二十三名差役，便有七名不在职。
程满并未多说，只提笔在名册上做了记号。
魏县丞目光一顿，当即看向院中。
点卯完毕，程满扫视众人，道：“本官初来乍到，诸事生疏，还望各位多多提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