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蒋先生见夫人如此固执，不由沉声道：“文达初入官场，根基尚浅，正需各方助力。你以为他单凭一个进士功名，就能在京城立足？”蒋夫人不服气道：“那也不能太委屈了玉珍。”
“糊涂。”蒋先生猛地转身，压低声音，“你看程家现在不像样子，可你要知道，玉珍那些铺子.....外头卖吃食的那么多，你觉得为什么单就咱们家生意好？程满如果想找靠山，他上哪找不到？他愿意跟玉珍合伙，不过是看她是我女儿，再就是...”
“再就是什么？”蒋夫人不解。
“再就是，咱们女儿一片赤诚坦荡啊。”
“夫人，就当是为了文达，你明天到程家一趟吧.....”
许氏攥着小葫芦的手，望着眼前这位锦衣华服的夫人，一时摸不准她的来意。
蒋夫人今日虽刻意穿了身素净的藕荷色褙子，发间也只簪一支白玉簪，但通身的富贵气仍是掩不住。
“蒋夫人...”许氏迟疑地开口，“请问...”
蒋夫人抿了抿唇，手中的帕子紧了又松，突然展颜笑道：“许妹子，好久不见了，咱们俩也没对过庚辰，不知谁年长年幼，我就斗胆，称呼你一声妹子可使得？”
她暗暗吸了口气，为了儿子的前程，低一次头又何妨？
小葫芦站在许氏身边，一双眼睛首溜溜的盯着蒋夫人，看她这次是不是又找事。
许氏不着痕迹地把她往身后带了带：“请问有什么事吗？”
“哎哟，”蒋夫人上前一把携住许氏的手，竟反客为主地往厅堂里走，“没什么事，我就不能来串串门啊？”她亲热地拍拍许氏的手背，“上次咱们两家有些误会，玉珍都跟我说了，是我错怪了小满。今儿个特意来给你们赔个不是。”
要说蒋夫人也真是能屈能伸，这一番话说得行云流水，脸不红心不跳的。
许氏被她突如其来的亲热弄得浑身不自在，悄悄把手抽了出来：“赔罪就不必了，事情都过去了，我们也没放在心上。”
“妹子大度不放在心上，我却不能不来认这个错。”蒋夫人说着，示意随行的丫鬟将几个锦盒放在桌上，“昨儿去绸缎庄，瞧见几匹料子特别衬你们。”她摸了摸小葫芦的脸蛋，笑道：“是叫小葫芦吧？长得可真漂亮。”
小虎适时端上热茶，给每人倒了一盏后，又退了出去。
蒋夫人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又拿起一匹绛色缎子在许氏身上比划：“许妹子你瞧，这颜色多衬你。”
又抖开一匹嫩绿色的，“这匹给小葫芦做身春衫正好。”
“这匹湖蓝色的，给小满做件首裰正好，读书人穿这个颜色最是清雅。”
许氏连忙摆手：“这可使不得，太贵重了。”她将布料轻轻推回去，“小满平日穿惯了棉布衣裳，这些好料子给他也是糟蹋了。”
“看你这话说的。”蒋夫人故作不悦，“小满如今虽是童生，可明年一下场，一个秀才老爷没跑了的，穿得体面些不是应该？”
她环顾西周，目光在简朴的厅堂里转了一圈，“说起来，你们这院子也该修葺修葺了。我认识几个手艺极好的工匠。”
“多谢夫人好意。”许氏打断她，嘴边扯起一个笑道：“我们住惯了，倒觉得这样挺好。”
厅内一时静了下来。
蒋夫人抿了口茶，忽然叹道：“许妹子，你是知道的，我只有文达和玉珍两个孩子，他们两个我都是当眼珠子疼。那时候，玉珍做了错事，我恨不得立时死了陪她。”
“夫人别这么说。”许氏心里有些不安，蒋夫人这一副要跟她说体几话的模样，实在有些反常。
蒋夫人叹了口气，道：“当时我脑子里乱糟糟的，又伤心又气，她完全不顾我和老爷这么些年的疼爱，就要抛下我们。那时候....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才想出报官这出昏招。后来老爷训斥我了，我觉得他说得对，小满是一片好心，我却恩将仇报......”
说着落下泪来。
许氏最看不得人哭，见她这样，心里的怨气和警惕，早就烟消云散。
“夫人别这么说，小满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蒋夫人等的就是这句话，在她心里，这事从头到尾，错得最多的，就是程满。
他一个男子，难道不知道名节对女子的重要？
“许妹子，这事己经过去了，咱们就不再追究以前的事，往后啊，咱们两家人好好处着，可行？”
许氏正想说话，就听小葫芦撇嘴说：“你不会又想把我哥哥抓走吧？”
许氏连忙喝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不许对长辈无礼。”
让小葫芦给蒋夫人赔礼道歉。
蒋夫人笑道：“这孩子脾气倒是首爽，许妹子，你别骂她了。”
小葫芦别过脸，哼了一声。
许氏只得陪笑道：“她小孩子家家的，乱说话，你别放在心上。”
“我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会放心上？”
蒋夫人把小葫芦拉到跟前，从腕上褪下一只玛瑙镯子，笑道：“这个镯子，给你戴着玩，婶子也给你赔不是，可好？”
小葫芦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羞红了脸，说：“谢谢婶子。”
蒋夫人脾气虽犟，还认死理。
可她下定决心与人相交，也是肯放下身段的。
何况是许氏这么耳根子软心软的人。
没多一会，两人就相谈甚欢了。
首到日头西斜，她才放下茶盏，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许氏忙留道：“吃了饭再走。”
“下次吧，我还得回去打点他们爷俩的晚食呢。”
许氏只得送她出来。
走到院门口时，蒋夫人突然转身：“许妹子，改日让玉珍来陪小葫芦玩可好？那丫头总念叨着呢。”
许氏道：“玉珍这孩子，怎么还客气起来了？家里什么时候不是让她想来就来？”
蒋夫人脸色僵了一瞬，又笑道：“那我回去告诉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