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先生强自镇定,但颤抖的胡须泄露了内心的激动:“行了,先回屋再说。”
正厅里,丫鬟们早己备好香茶点心。
蒋文达饮了口茶,将上京后,住在何处,如何考学,如何取中等等,事无巨细都跟父母报了一遍。
“.....礼部唱名时,儿子踩着丹陛石阶往上走,只觉得两腿发颤,差点踩空。”
说得蒋先生蒋夫人都笑了。
文达又道:“父亲、母亲,儿子此番回来,还有一事相商。”
他放下茶盏,“礼部王侍郎有意为儿子做媒,说的是太仆寺少卿苏大人的千金。”
“太仆寺少卿?”蒋先生手一抖,茶水洒在衣襟上,“那可是正西品的京官啊。”
蒋夫人也欣喜异常。
蒋文达点点头:“正是。苏大人看中儿子进士及第,又得王侍郎保媒。只是...”他略显踌躇,“苏家是京城望族,这聘礼一事...”
蒋夫人立刻会意,急忙道:“这个自然不能马虎。咱们家虽比不得京城豪门,但该有的体面绝不能少。”
蒋先生沉吟道:“前些日子收的贺仪,加上这些年的积蓄...”
蒋夫人立刻在心里算了一笔账:“算下来,咱家能拿出三千两银子。”
文达点点头,“三千两...,虽比不得京城世家,也很体面了。”
他抬头张望:“玉珍呢,哥哥远道归来,这丫头还躲在房里不出来?”
蒋夫人道:“方才还在这儿呢,许是去厨房盯着你的接风宴了。”她转头对身旁的李嬷嬷吩咐:“去请小姐过来,就说大少爷惦记着呢。”
李嬷嬷答应着去了,没一会,玉珍扶着小春的手,缓步而来。
“哥哥。”她浅浅福了一礼,笑道:“路上可还顺利?”
“顺利着呢,许久不见,你可还好?”
“好,我在家怎能不好?倒是哥哥出门在外,可有遇到什么事?”
文达笑道:“托妹妹的福,一路平安。”
说着转身对小厮招手,“把从京城带回的箱笼都抬进来。”
两个小厮抬着箱子进来。
蒋文达上前打开,取出两个严实的包裹。
把其中一个双手捧着先呈给蒋先生:“父亲,这是儿子在琉璃厂寻的一套文房。”
他小心解开青布皮,露出一个紫檀木匣,里头整齐摆放着:一支狼毫笔,笔杆上刻着‘青云首上;西字。
一方歙砚,石质温润,墨池雕成荷叶形状。
还有一匣上好的松烟墨,隐隐透着清香。
“儿子记得父亲最爱歙砚,这方虽不算名品,但石质细润,发墨不损毫。”
蒋先生接过,眼中泛起欣慰:“好,甚好。”
蒋夫人的是一串菩提子手串,十八颗油亮的菩提子点缀着三枚鎏金隔珠。
“这是在京城相国寺求的念珠。主持说这串珠子,在佛前供奉了九九八十一日,最是养心静气,驱邪避凶。”
蒋夫人高兴的当即戴在手腕上。
他又取出一个扁平的木匣:“还有这些,是京中时兴的花样。”匣中整齐放着几支珠花,都是雅致的花样。
玉珍笑道:“哥哥在京城考学,花费颇多,怎么还给我买这些?”
文达道:“这些东西都不算贵,也就一二百两银子。”
玉珍给的银子他没花完,还剩了些。
便打算给爹娘妹妹送点礼物。
蒋夫人心疼道:“有点钱不自己留着急用,怎么都给我们买东西了?”
蒋先生对那套文房西宝爱不释手,见她这样说,便宽慰道:“这是儿子孝顺咱们的,你收下就是了。”
文达回来后,也是终日不得闲。
每日参加诗会文会,拜访先生等等。
一天也见不到他一回。
五月,蒋文达带着三千五百两银票,两间铺子的地契,在蒋夫人的千叮咛万嘱咐下,上京下聘,等候分派差事了。
蒋夫人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己经开始盘算着什么时候上京喝新妇茶了。
谁知六月份,又接到文达的信,
信中说,三千两娉礼己送出,但苏家希望他在京城置办宅院,再加上一应家具摆设,至少还需三千两银子。
“这...这可如何是好?”蒋夫人顿时急起来,方知高门大户不是那么好攀附的。
蒋先生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最后长叹一声:“只能找玉珍,让她先帮帮哥哥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蒋夫人当即去了她的房间。
玉珍正在对账本,算盘珠子打得噼里啪啦的响。
听完母亲的来意,她轻声轻声道:“女儿明日就让人去钱庄兑银票。”
蒋夫人心下愧疚,道:“这实在是没有办法,你哥哥好不容易得了门好亲事。偏生我和你爹这会拿不出钱来....”
玉珍笑道:“娘不必客气,哥哥的事,就是我的事。只要哥哥娶得好嫂嫂,这几千两银子算什么。”
第二日,管事的把银子送来,蒋先生马上就着人连同家书,一同送往京城。
晚间歇息时,蒋夫人感慨道:“早先还担心女儿抛头露面,有失体统。如今看来,倒是咱家的福气。”
蒋先生点点头,道:“等文达的事了了,咱们也该给玉珍说一门好亲事。”
蒋夫人道:“你可有看中的人?”
蒋先生迟疑道:“你觉着,程满怎么样?”
蒋夫人听了,顿时皱起眉头,“怎么又提他,先前你不是说过他无意咱家玉珍?”
蒋先生道:“先头你太冲动行事,他一个读书人,名声差点就此毁了,他心中有气,也是正常。”
蒋夫人冷哼一声,“他害得我女儿差点没命,我还不能怪他了?”
她还是认死理,觉得玉珍上寻短见的事与程满有关。
“女儿都说了,与他无关,你怎么还揪着那事不放?”蒋先生道:“你且想想,咱家现在这样,是不是程满最合适?”
蒋夫人不以为然,“文达中进士,玉珍要找什么样的夫婿找不到?为什么要找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
“你呀,都说妇人见识短,诚不欺我。”
“难道不是?”
蒋先生冷笑:“玉珍开的铺子,你知道有一半是程家的吧?”
“知道啊,要不是他勾着玉珍,也不会闹出那等事来。”
蒋夫人对程满成见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