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圃定情后的几日,如同偷来的时光。楚清澜臂上的鞭痕在沈知意精心调制的金疮药下迅速结痂,而那份在晨光药香中交换的承诺,则如同扎根于心底的藤蔓,缠绕着两颗悸动的心,愈发坚韧。然而,外界的风浪并未停歇。
楚夫人对楚清澜的禁足并未因伤势而减轻,反倒加派了人手看守听涛院。沈知意再难像从前那般自由出入将军府,只能托周嬷嬷辗转传递些伤药和安神的香丸。每一次传递都小心翼翼,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徐府那边也异常安静,但沈知意知道,徐子陵的沉默往往意味着更深的谋划,墨竹那冰冷沉寂的身影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让她寝食难安。
七夕宫宴的请柬,如同投入这压抑湖面的一块巨石。
帖子是内侍送到济世堂的,朱漆描金,宫制云纹,尊贵非凡。沈柏年捧着帖子,双手都在颤抖:“意儿,这……皇家宫宴,勋贵重臣云集,我们沈家……”
“爹,我知道。”沈知意接过帖子,指尖冰凉。她明白,这绝非单纯的恩典。楚清澜必然在受邀之列,而徐子陵,作为礼部侍郎之子,也必定在场。这分明是楚夫人,甚至可能是更高层的力量,精心设下的棋局,要将她们的关系置于众目睽睽之下,逼她们在皇权与世俗的目光中做出选择。她避无可避。
宫宴当夜,沈知意穿着一身崭新的水青色云锦宫装,这是沈柏年倾尽家财为她置办的,剪裁合度,清雅脱俗,衣襟袖口绣着精致的缠枝莲暗纹。她将楚清澜归还的那枚装着私印的青碧香囊紧紧系在腰间最显眼的位置,仿佛这是她唯一的铠甲。发髻间只簪了一支素雅的珍珠步摇,随着步履轻轻摇曳。
踏入皇宫,沈知意才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天家威仪。巍峨的宫殿在无数宫灯的映照下金碧辉煌,恍如白昼。玉石铺就的甬道两侧,侍立的宫娥内侍垂首屏息,静默无声。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从灯火通明的麟德殿内流淌出来,混合着美酒佳肴的香气和勋贵们矜持的谈笑声。
她被宫娥引至偏殿一角的位置,与那些珠光宝气的贵妇贵女们格格不入。她能感受到无数道或好奇、或审视、或轻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如同细密的针尖。她挺首脊背,目光却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那抹熟悉的身影。
终于,在靠近主位的地方,她看到了楚清澜。
楚清澜今日破例换上了一身绯红色的宫装礼服,并非寻常女子的宽袍大袖,而是改良过的窄袖收腰款式,衬得她身姿挺拔如松,英气中透着一丝难得的明艳。墨发依旧高束,只簪了一支简洁的赤金点翠凤钗。她端坐于楚夫人身侧,琥珀色的眼眸沉静如水,仿佛周遭的喧嚣与她无关。然而,沈知意敏锐地捕捉到她放在膝上的手,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里,系着沈知意送她的那枚小巧的、装着萱草籽与发丝的香囊!这个发现让沈知意心头一热,勇气陡增。
主位之上,帝后尚未驾临。徐子陵的位置就在楚清澜斜对面。他今日一身月白蟒袍,更显风姿卓绝,正含笑与邻座的某位皇子交谈,目光却时不时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一丝阴冷,扫向楚清澜,偶尔也掠过角落里的沈知意,带着冰冷的评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