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前院隐约传来丝竹管弦之声和阵阵喝彩。周嬷嬷适时开口解释:“是徐公子带来府上的乐师班子,正在前院演奏新排的曲子,说是请小姐赏鉴。夫人也在那边。”
楚清澜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显然对这种附庸风雅的“赏鉴”毫无兴趣。她随手拿起案上一份军报:“知道了。”
沈知意识趣地告退。走出听涛院,那丝竹声愈发清晰,悠扬婉转,确实技艺不凡。她忍不住循着声音,悄悄绕到前院月洞门旁,借着花木掩映,向内望去。
只见前院开阔的庭院里,摆开了几张精致的紫檀木桌椅。楚夫人苏婉容端坐主位,身着华贵的绛紫色锦袍,仪态雍容。她身旁坐着一位锦衣公子,正是徐子陵。
徐子陵约莫二十出头,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剑眉星目,唇边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温文尔雅的笑意。他穿着一身宝蓝色云纹锦袍,玉带束腰,头戴白玉冠,通身气度矜贵不凡,与将军府的肃杀之气截然不同。此刻,他正微微倾身,含笑与楚夫人交谈,姿态恭敬又不失世家公子的洒脱风范。他言谈举止从容优雅,引经据典信手拈来,逗得楚夫人唇角含笑,频频点头。显然,这位徐公子深谙交际之道,极讨长辈欢心。
院中,一班乐师正在演奏,曲调清丽脱俗。徐子陵的目光,却总是不经意地、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热切,投向坐在楚夫人另一侧、神色淡然的楚清澜身上。
楚清澜坐姿依旧挺拔如松,腰间青碧香囊在阳光下格外显眼。她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对徐子陵投来的目光恍若未见,琥珀色的眼眸里是一片疏离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她仿佛置身于一场与自己无关的热闹之中。
沈知意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看着徐子陵那无可挑剔的俊朗风姿,看着他对楚夫人谈笑风生,看着他目光灼灼地望向楚清澜……再看着楚清澜那置身事外的冷淡……她心中那点微涩的感觉,像投入水中的墨滴,迅速晕染开来,变成一种沉甸甸的酸胀。
徐公子……家世显赫(礼部侍郎之子),风度翩翩,才华横溢(精通音律,谈吐不凡),显然对楚小姐……倾慕有加。而楚夫人……似乎也颇为满意?
一股难以言喻的自卑和失落,悄然攫住了沈知意的心。她只是一个药商之女,除了几分浅薄的药理知识和一颗笨拙的真心,还能给那位光芒万丈的将军府小姐什么呢?她默默低下头,抱着空了的双手,悄然转身,沿着来时的路,离开了这座让她心头五味杂陈的将军府。
***
与此同时,济世堂后院的小药圃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沈知意蹲在药垄间,心不在焉地拨弄着一株萱草的叶子,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徐子陵那俊朗的笑容和他看向楚清澜时热切的眼神。
“知意姐姐!”一个清亮又带着几分急切的声音响起。
沈知意回头,只见医馆的学徒林小宛正站在药圃篱笆外。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学徒短衫,身形还有些单薄,但眉眼清秀,眼神明亮,像山涧里未经世事的小鹿。此刻,他脸颊泛红,双手背在身后,眼神躲闪,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小宛?有事吗?”沈知意收敛心神,温声问道。
林小宛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猛地从背后拿出一个用蓝布小心翼翼包裹着的东西,双手捧着递到沈知意面前。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知意姐姐……这……这个……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