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破空声,如同毒蛇在黑暗中吐出的信子,毫无征兆地撕裂了牢房门口短暂的、虚假的平静!
那声音极细微,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锋锐感,精准地锁定了我刚刚爬出牢门、毫无防备的后心!
死亡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瞬间缠绕而上!
快!太快了!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还因为重伤和剧痛而迟钝不堪!意识甚至跟不上这突如其来的致命杀机!
“噗!”
一声极其沉闷、仿佛钝器刺入朽木的声响!
预想中后心被洞穿的剧痛没有传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庞大而沉重的身影,带着浓烈的酒气和绝望的咆哮,如同疯牛般猛地从侧面狠狠撞了过来!
是王贵!
这个贪生怕死的牢头,在最后关头,在目睹那柄闪着幽蓝寒光的飞刀射向我后心的刹那,巨大的恐惧——对那几张要命黄纸的恐惧,对灭口牵连的恐惧——瞬间压倒了一切!他选择了扑救!不是救我,而是救他自己!救他巡城司的“前程”!
他肥胖沉重的身躯带着巨大的冲力,狠狠撞在我的侧面!巨大的力量让我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被撞得横飞出去!身体在空中翻滚,重重砸在走廊冰冷坚硬的石板地上!左肋的伤口、右臂的骨裂处,瞬间爆发出撕裂般的剧痛!眼前彻底一黑,鲜血从口鼻中不受控制地涌出!
“呃啊——!”王贵发出一声凄厉、短促、如同被掐断脖子的惨嚎!
那柄原本射向我后心的幽蓝飞刀,因为王贵这舍身(舍命?)一撞,轨迹发生了致命的偏移!
它没有射中心脏,却精准无比地、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狠狠扎进了王贵那肥硕脖颈的侧面!
刀身几乎完全没入!只留下一个极其微小的、闪着幽蓝光泽的刀柄!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王贵肥胖的身体猛地僵住!他脸上的恐惧和凶狠瞬间凝固,变成一种难以置信的、如同凝固猪油般的惊愕。他那只完好的眼睛瞪得滚圆,死死地、茫然地看着前方,仿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漏气的、意义不明的气音。一股暗红色的、带着细小气泡的粘稠血液,如同喷泉般,从脖颈侧面那个小小的刀口处,混合着幽蓝色的诡异液体,猛地飙射而出!溅满了旁边的石壁和地面!
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肉山,轰然向后栽倒!沉重的躯体砸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再无声息。只有脖颈处那不断涌出的、混合着幽蓝的暗红血液,在冰冷的石板上迅速蜿蜒开来,形成一滩触目惊心的污秽。
死寂!
绝对的死寂瞬间笼罩了阴暗的走廊!
只有我粗重压抑、带着血腥味的喘息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烙铁,在全身各处疯狂灼烧。左肋的伤口、右臂的骨裂处、被撞飞的冲击伤……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苦。温热的血液不断从口鼻涌出,流进嘴里,带着浓重的铁锈腥味。
但此刻,更强烈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那柄幽蓝的飞刀!那见血封喉的剧毒!那躲在阴影里、如同毒蛇般精准而冷酷的杀手!
目标是我!绝对是冲着我来的!
王府?还是刘西?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心脏!求生的本能如同濒死的野兽发出最后的嘶吼!不能躺在这里!下一个死的绝对是我!
跑!必须跑!
我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和眩晕,用唯一还能动弹的左手,死死抠住冰冷粗糙的石板缝隙,拖着如同灌满铅、剧痛钻心的身体,拼命地朝着远离牢门的方向爬!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剧痛,冷汗混合着血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在冰冷的地面上留下长长的、暗红色的拖痕。
目光死死盯着走廊尽头那片浓重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那里,是刺客藏身的方向,也是……唯一的出路!
就在我挣扎爬行的同时,眼角的余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猛地瞥见了地上散落的几张黄纸——那几张从油布包里掉出来的、要命的核销总录!它们散落在王贵那滩混合着幽蓝的污血边缘,朱红的印章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刺眼!
不能丢!这东西是催命符,也是……唯一的筹码!是九皇子赌局里,我唯一可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恐惧的混沌!我左手猛地伸出,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急切,胡乱地将地上那几张沾着血污和尘土的黄纸一把抓在手里!冰冷的纸张紧贴着掌心,带着死亡的气息。
然而,就在我抓住黄纸的瞬间,身体因为动作再次牵动左肋的伤口!
“呃!” 剧痛让我身体猛地一僵,动作停滞!
就在这停滞的刹那——
走廊尽头那片浓重的阴影里,一道模糊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地浮现!
看不清面容,只有一道冷硬、迅捷、如同猎豹般的轮廓!他(或她?)的动作快如闪电,没有丝毫停顿,手臂似乎极其轻微地一扬!
又一道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幽蓝寒光,如同毒蛇出洞,悄无声息地撕裂空气,朝着我的咽喉,激射而来!
这一次,目标更加明确!速度更快!角度更加刁钻!
王贵己死,再无阻碍!
完了!躲不开了!
极致的恐惧瞬间冻结了血液!瞳孔中,那点幽蓝的寒芒如同死神的凝视,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就在这必死之局——
我的身体,因为刚才抓取黄纸的动作,正处于一个极其别扭的半侧身姿势。左手抓着黄纸,身体的重心不稳,几乎要向前扑倒。而正是这重心不稳的踉跄,让我身体不由自主地又向前猛地一倾!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热刀切过牛油的声响!
那道致命的幽蓝寒光,几乎是贴着我的后颈皮肤擦过!冰冷的锋锐感瞬间带走了一片汗毛和皮肉!火辣辣的刺痛感猛地传来!
飞刀擦着我的后颈,狠狠钉在了我前方几步远的、冰冷的石壁上!刀柄微微震颤,发出极其细微的嗡鸣!幽蓝色的光芒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不祥的寒意!
冷汗如同冰冷的瀑布,瞬间浸透了全身!后颈火辣辣的刺痛感清晰地提醒着我,刚才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
两次失手!
阴影里的那个身影似乎也微微一顿,显然没料到目标如此“滑溜”。但这停顿极其短暂!
一股更加冰冷、更加暴戾的杀意,如同实质般从阴影里弥漫开来!那身影动了!不再隐藏在黑暗中,而是如同一道离弦的黑色利箭,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朝着我所在的位置,疾扑而来!速度快得在昏暗的走廊里拉出一道模糊的残影!他要近身!彻底了结!
跑!快跑!
巨大的恐惧如同鞭子抽打着神经!我再也顾不上任何疼痛,左手死死攥着那几张要命的黄纸,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手脚并用,像一只真正的丧家之犬,朝着走廊尽头那片未知的黑暗亡命爬去!身后,那冰冷致命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快速逼近!
狭窄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冰冷的石壁在两侧飞速后退!每一次爬行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剧痛和粗重的喘息!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刀锋,紧紧贴在后背!
就在那冰冷的身影即将扑到身后的瞬间——
我的眼前,走廊尽头右侧的阴影里,猛地出现了一个极其低矮、狭窄、散发着浓重尿臊和霉烂气息的……洞口!
狗洞?!
不!比狗洞更小!更像是……一个被废弃的、通往外面污水沟的排水口!
生的希望如同回光返照般注入身体!顾不上了!管它通向哪里!只要能离开这条死亡走廊!
我爆发出最后的潜能,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个散发着恶臭的狭窄洞口猛地一头扎了进去!
身体被冰冷、粘稠、散发着恶臭的污泥瞬间包裹!洞口太小,肩膀和肋骨被粗糙的石壁狠狠摩擦、挤压,带来一阵阵剧痛和窒息感!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我像一条在淤泥里挣扎的泥鳅,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狭窄、黑暗、散发着地狱般恶臭的通道深处亡命钻去!
就在我的双脚刚刚完全没入洞口的刹那——
“砰!”
一声沉闷的重击声在洞口外响起!是那个追杀者狠狠一拳砸在了洞口附近的石壁上!碎石飞溅!
紧接着,是一声极其轻微、带着一丝意外和冰冷怒意的“啧”声。他似乎没想到我竟然钻进了这种地方,而且动作如此之快。
他没有跟进来。这种地方,显然不适合他这种级别的杀手施展。
冰冷的杀意和沉重的脚步声在洞口外停留了片刻,似乎在判断。最终,脚步声极其轻微地、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去,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
我瘫在冰冷、粘稠、散发着刺鼻恶臭的污泥里,洞口透进来的微光被狭窄的通道扭曲成一道惨淡的光带。身体如同被彻底拆散重组,剧痛如同无数毒蛇在噬咬每一根神经。左肋的伤口、右臂的骨裂、后颈的划伤、全身的撞伤……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浓烈的恶臭。温热的鲜血不断从口鼻和伤口渗出,混入冰冷的污泥。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更深的恐惧交织在一起。暂时安全了?只是暂时。
我挣扎着,用唯一还能动的左手,颤抖着、极其艰难地摸索着怀里。
那几张要命的黄纸还在!被我死死攥在手心,虽然沾满了污泥和血污,但依旧能感觉到那特殊的纸张质地和朱红印章的轮廓。
而在另一侧裤腰里,紧贴着皮肤,是那个冰冷沉甸甸的油布包——装着账本的那个真货!刚才在牢房里,趁王贵被假图吸引、我挣扎爬行时,早己将它悄悄塞进了裤腰最深处!
两个油布包!一真一假!一轻一重!
真账本还在!它是我现在唯一的、真正的护身符!
我瘫在冰冷的污泥里,如同一条真正的、濒死的烂泥鳅。意识在剧痛、恶臭和恐惧的煎熬中摇摇欲坠。但一个念头却无比清晰地烙印在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
三日赌局……这才刚刚过去一夜。
而追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