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那钵盂般巨大的拳头,裹挟着浓烈的酒气和死亡的风压,如同陨石般朝着我的面门狠狠砸落!拳锋未至,那刚猛霸道的劲风己经刮得我脸颊生疼,呼吸停滞!
躲不开!也挡不住!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般笼罩!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绝望的念头: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身体深处那股被无数次死亡威胁逼迫出的、近乎野兽般的求生本能,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压榨出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我蜷缩在墙角、死死压在身下的右手,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求生欲,猛地向上抬起!同时,身体如同受惊的虾米般,竭尽全力地向侧面一扭!
“噗!”
一声沉闷的、如同钝器击打朽木的声响!
王贵那势在必得、足以开碑裂石的重拳,没有砸碎我的面门,却结结实实、毫无花假地砸在了我刚刚抬起的、紧握着那个棺材油布包的右臂手肘上!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骨裂声响起!
一股无法形容的、瞬间炸开的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狠狠刺穿了我的手臂!骨头碎裂的剧痛混合着左肋伤口再次撕裂的痛楚,如同两股毁灭性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我摇摇欲坠的意识!眼前猛地一黑!喉咙里涌上浓重的腥甜!我甚至听到了自己骨骼在巨大力量下呻吟破碎的声音!
“呃啊——!!!” 一声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嚎,不受控制地从我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巨大的冲击力让我整个人如同破布娃娃般,被狠狠掼在冰冷坚硬的石壁上!后背和脑袋重重撞击,发出沉闷的声响!眼前金星乱冒,天旋地转!右手臂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只剩下那毁灭性的剧痛疯狂吞噬着神经!紧握着的油布包,也因为手臂的剧痛和无力,脱手飞出!
暗红色的油布包裹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伴随着几张泛黄的纸张,如同枯叶般散落开来!
“操!小杂种还敢挡?!”王贵显然没料到我这濒死一击还敢反抗,更没想到自己全力一拳砸在了硬物上(油布包里的账本纸张起到了缓冲作用,否则手臂可能首接废掉),巨大的反震力让他粗壮的手臂也是一麻,酒意似乎都醒了几分。他更加暴怒,凶戾的牛眼瞬间布满血丝,如同被彻底激怒的疯牛!
然而,他后面更加恶毒的咒骂还没出口,他那双布满血丝、充满暴虐的眼睛,就猛地被地上散落开的那几张泛黄的纸张吸引住了!
准确地说,是被纸张抬头上,那个朱红色的、线条繁复而威严的印章吸引住了!
那印章的样式……那种庄重肃穆的官家气度……他王贵虽然只是个巡城司的牢头小吏,但在衙门里混了半辈子,见惯了各种公文印信,对这种代表着顶级权力的印记,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深入骨髓的敬畏!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暴怒和酒意如同潮水般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惊骇和难以置信的苍白!
他猛地弯下腰,如同饿虎扑食,动作快得完全不像个醉汉,一把将地上散落的那几张黄纸抓在手里!粗短的手指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剧烈颤抖着!
他死死地盯着那朱红的印章,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嘴唇哆嗦着,如同见鬼般,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嘶哑、带着巨大恐惧的音节:
“北…北境…边军…转运…核…核销总录?!永…永昌七年?!”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充满了惊涛骇浪般的恐惧!永昌七年?!那是十几年前!当今陛下刚刚登基不久的年号!涉及北境边军粮秣的核销总录?!这种东西……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一个如同烂泥般的囚犯手里?!
这玩意儿哪里是烫手山芋?这他妈是能诛灭九族、把整个巡城司都炸上天的九天惊雷!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王贵!他像是抓着一块烧红到极致的烙铁,猛地将手里的黄纸丢开!仿佛那几张纸会瞬间把他烧成灰烬!
黄纸飘落在地,朱红的印章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刺眼。
王贵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铁栅栏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他脸上的横肉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剧烈抽搐,豆大的冷汗瞬间从额角、鬓角疯狂涌出,顺着油腻的皮肤往下淌。刚才还凶悍如同猛兽的气势荡然无存,只剩下筛糠般的颤抖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王贵的声音嘶哑变调,充满了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惊骇,他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如同指着地狱爬出的恶鬼,死死地指着我,“这…这东西…你从哪弄来的?!”
牢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王贵粗重恐惧的喘息声和我压抑痛苦的呻吟在死寂中回荡。他眼中的凶戾被巨大的恐惧彻底取代,那目光死死地钉在我身上,仿佛在看着一个随时会引爆的、足以将他炸得粉身碎骨的恐怖炸弹!
机会!
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我的意识,右手臂传来的毁灭性痛楚几乎让我昏厥。但王贵那巨大的恐惧和失态,如同黑暗中的一道裂缝!
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痛苦!九皇子萧玦那张冰冷的脸,王府死人坑里那具怨毒的尸体,侍卫甲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无数画面在脑中疯狂闪过!赌局!三日之期!我必须活下去!必须离开这里!这个账本……这个能吓破王贵胆的账本……就是我现在唯一的筹码!
“呵…咳咳……”我强忍着喉咙里的腥甜和手臂、左肋撕裂般的剧痛,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个极其难看、混合着痛苦和一丝疯狂狠厉的惨笑。布满血污和冷汗的脸上,那双眼睛死死地迎着王贵惊恐的目光,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王…王头儿……” 我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剧痛,声音破碎不堪,“这…这东西…烫手吧?”
王贵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脸色更加惨白。
“你…你想怎么样?!”他声音里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
“放…放我走……” 我艰难地喘息着,目光死死盯着他,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现在…立刻…打开牢门…放我走…这东西…还有后面的事…就跟你…跟你巡城司…没半点关系!”
“放你走?!”王贵失声叫道,脸上肌肉扭曲,充满了挣扎和巨大的恐惧,“不行!绝对不行!你…你这是要我的命!巡城司的规矩…”
“规矩?!”我猛地打断他,声音因为激动和剧痛而拔高,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尖厉,“规矩重要…还是命重要?!王头儿!这东西在我手里…是催命符!在你巡城司的大牢里发现…那就是抄家灭门的引雷索!想想永昌七年!想想北境边军!想想那些掉脑袋的大人物!你一个小小的牢头…扛得起吗?!”
我的话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王贵最恐惧的地方!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神中的挣扎被巨大的恐惧彻底淹没。巡城司发现这种要命的东西……上面为了灭口,第一个死的就是他这个经手人!不!是整个牢房的人!甚至整个巡城司都可能被牵连!
冷汗如同小溪般从他脸上淌下。他死死盯着地上那几张散落的黄纸,又看看我,再看看牢门外寂静的走廊,脸上的表情在恐惧和凶戾之间疯狂变幻。
“我…我放你走…你…你能保证…这东西…”王贵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保证…它会烂在我肚子里…” 我急促地喘息着,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和狠厉,“只要你放我走…马上…立刻…否则…巡城司的弟兄们…就等着给王头儿你…陪葬吧!”
“陪葬”两个字,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王贵。他脸上的横肉猛地一抽,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和最后的凶光。
“好!好!我放你走!”王贵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嘶哑而急促,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但你要记住你说的话!否则…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他猛地转身,动作因为恐惧而有些踉跄,冲到牢门口,手忙脚乱地从腰间一大串钥匙里翻找着开门的钥匙。铁钥匙串在他颤抖的手中哗啦作响。
快!快!快开门!
生的希望就在眼前!我强忍着剧痛和眩晕,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右手臂软绵绵地垂着,剧痛钻心。左肋的伤口也在不断渗血。
钥匙插入锁孔!转动!
“咔嚓!” 清脆的开锁声!
沉重的铁门被王贵猛地拉开!走廊上昏黄的灯光瞬间涌入!
“快滚!趁还没人过来!”王贵站在门边,脸色惨白如纸,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后怕,对着我低吼道,声音依旧在颤抖。
跑!离开这个魔窟!
我用尽全身力气,左手撑地,拖着剧痛无力的右臂和不断流血的左肋,挣扎着、极其狼狈地朝着敞开的牢门爬去!每一次挪动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汗水混合着血水,在冰冷的地面上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终于,半个身体爬出了牢门!走廊冰冷浑浊的空气带着自由的气息扑面而来!
然而,就在我的身体即将完全爬出牢门,生的希望触手可及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破空声,如同毒蛇吐信,毫无征兆地从走廊尽头那片浓重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激射而出!
快!准!狠!带着一种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杀意!
目标,首指我的后心!
死亡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