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都大学女宿舍楼206房间内。
一大间宿舍里,摆放着三张上下床。不过,床的上层,并没有住人,而是存放每一个在下层住宿学生的行李和日用品之类的地方。靠后窗的两张床之间,有一张条桌儿,冲着门偏里一些并与另一张床相对的地方,也有两张条桌儿。靠门的前窗窗台前,有三个分别放有一个脸盘儿的盆架儿。天花板上安装着两个成“一”字形的日光灯灯棍儿,把整个房间,照得亮堂堂的。
大学二年级六班的三个女孩儿各自躺在各自的床上,翻来覆去的,久久不能入睡,仿佛校内日间发生的事,老是赖在她们的脑海里不肯离去似的。
百惠子:“金玲,睏着了没有?”
代金玲:“没有。”
百惠子:“玉秀,睏着了没有?”
田玉秀:“没有。”
百惠子:“都睏不着,干脆就坐起来聊天吧!”
代金玲:“聊天,行啊。”
田玉秀:“聊天就聊天。可有一条儿,咱们都要披上棉袄。”
于是,三个人都拿起原来盖在棉被上面的棉袄,披在自己背上。
百惠子:“也不知怎么啦。一想起白天发生的事儿,我就心惊肉跳的。”
田玉秀:“我也是。”
代金玲:“大丈夫临危不惧,沉稳应对。惊的什么心,跳的什么肉呀!”
田玉秀:“金玲哪,你这是唱高调吧?”
代金玲:“不是高调,是河南梆子。”
百惠子:“哈哈,那还不是半斤八两。”
代金玲:“百惠子,白天开的是《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大会。你害怕个什么呀?”
百惠子:“看你说的,打倒的,是日本帝国主义,我当然不怕。”
田玉秀:“百惠子有日本血统,不错,可人家是好人啊!再说啦,她的母亲,她的外祖父母,也都是中国人嘛。”
代金玲:“百惠子,那你害怕什么?”
百惠子:“听见那激烈的枪战,看见那满地的鲜血,我就害怕。”
田玉秀:“我也是。”
代金玲:“真的猛士,敢于首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田玉秀:“又唱高调!”
百惠子:“真的猛士,说得好听。你说,白天的大会上,谁是真的猛士?”
代金玲:“‘真的猛士’。这个词儿,从字面儿上来看,并没有褒贬之分。方士昌将军,人家是抗战英雄,当然是真的猛士,他的司机、卫兵,自然也在真的猛士之列。但是,那两个刺客,还有保密局的那些打手,也不能说人家,不是真的猛士吧?”
田玉秀:“重赏之下的勇夫,谈不上为正义而战,无论怎么说,也不能算真的猛士。”
代金玲:“不跟你抬杠,不算就不算吧。”
百惠子:“金玲,你说人家林若飞,算不算?”
代金玲:“哪一个林若飞?”
田玉秀:“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刚才吃晚饭的时候,你还对人家赞不绝口哩。”
代金玲:“噢,想起来啦。就是在会上演唱歌曲《热血》的小伙子吧。他是咱们学校西年级的学生,校龄比咱们多二年。”
百惠子:“我问的是,他算不算,真的猛士?”
代金玲:“似乎在目前,还不敢妄言。究竟算不算真的猛士,必须到疾风暴雨中去经受考验。”
田玉秀:“这话说的在理。”
百惠子:“金玲,你说,咱们的阮校长算不算真的猛士?”
代金玲:“不敢说。”
田玉秀:“你们小声点儿!”
百惠子:“就咱们三个人。”
代金玲:“上午开大会之前,她还公开表示,支持咱们师生的正义行动来哩。但是,到了下午就改变了腔调儿,来了一个180°的大转弯儿。又是把训导主任、训导员和各个班级的导师训斥了一个六透,又是张贴告示,责令全校师生不要听信“赤化”宣传,要忠于政府啦等等。活脱脱,一个标准的‘墙头草’。”
田玉秀:“看样子,她也有苦衷,也是不得己而为之。”
百惠子:“可不是嘛。听说,咱们学校里,就有不少CC分子,那些家伙专门儿打黑报告,没有一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