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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室的槐树落了三次花，安辞的昆虫图鉴画满了两本，安屿画架背面的字迹被铅笔描了又描，己经有些模糊。
变故是从安屿突然缺席开始的。
那天安辞等了一上午，画室的门始终敞着，阳光把两个画架的影子拉得很长，安屿的画架上，还摆着没画完的、她们约定要一起画的海边日出。安辞去问老师，老师只说安屿家里出了点事，请了长假。
她往安屿家打电话，永远是忙音；去她们常去的咖啡店等，玻璃上的雾气结了又化，始终没等来那个熟悉的身影。首到一周后，安屿的妈妈来了画室，眼眶红红的，手里拎着个纸箱。
“小辞，”阿姨把纸箱递给她，“屿屿说，这些东西，她想留给你。”
箱子里是她们一起攒的颜料，半盒没吃完的橘子糖，那本画满安辞背影的素描本，还有一张画了一半的速写——是安辞蹲在槐树下看蚂蚁的样子，旁边用铅笔写了半句：“阿辞的睫毛上，落了片槐花瓣……”
“阿姨，安屿她……”安辞的声音抖得厉害。
“我们要搬家了，去南方。”阿姨别过头，声音哽咽，“她爸爸工作调动，走得急，她怕跟你说了你难过，自己躲在房间哭了好几晚……”
安辞没听完后面的话，只觉得耳朵嗡嗡响。她跑到安屿家楼下，那扇熟悉的窗户空荡荡的，阳台上那盆叫“屿”的多肉，被留在了楼道的拐角，叶片蔫得打了卷。
回到画室时，天己经黑了。安辞坐在安屿的画架前，指尖抚过背面那句“阿辞的画架，永远在我左手边”，忽然发现下面用很浅的字迹新添了一行：“对不起，这次要食言了。”
她翻开那本画满自己的素描本，最后一页夹着张便签，是安屿的字迹，歪歪扭扭的，像是写得很急：
“阿辞，海边日出我画不完了，你替我画完好不好？画的时候记得多调点钴蓝，就像你送我的那盒。还有，画室的钥匙我放在窗台的多肉盆里了，你要好好照顾它们，也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我们……”
后面的字被晕开了，像滴落在纸上的眼泪。
安辞抱着素描本蹲在地上，眼泪砸在画架上，晕开一小片墨迹。窗外的槐树沙沙作响，像是在重复某个未完的约定。
后来的日子，画室里只剩一个画架。安辞每天都会把安屿的画架擦得干干净净，在上面摆上那盆蔫了的多肉，一点点浇水，等它重新长出新叶。她替安屿画完了海边日出，画里的太阳很大，把海面染成了金红色，只是海平线上，少了个并肩看日出的身影。
再后来，安辞考上了外地的美术学院，临走前，她把那本素描本、那盆终于活过来的多肉，还有那句写在画架背面的话，一起锁进了画室的柜子里。
钥匙被她带走了，挂在安屿送的那枚“辞”“屿”钥匙扣上，晃一晃，还是叮当作响，只是再也等不到那个笑着说“我回来了”的人。
很多年后，安辞在一个南方的画展上，看到一幅画——画的是两个并排的画架，阳光落在上面，左边的画架上贴着张便签，写着“今天画云”，画架背面，隐约能看到一行被颜料盖住的字。
画的署名是“安屿”。
安辞站在画前，指尖冰凉。原来有些约定，不是被忘记了，只是被隔在了山海之间，变成了彼此画里，永远填不满的空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