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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外，那吞噬一切的黄沙狂潮，终于如同退却的污浊幕布，被运输车远远甩在身后。
显露出废土铅灰色的、伤痕累累的天穹轮廓。
而在那天穹的尽头——
灯塔正缓缓撕开稀薄的云层，显露出它遮天蔽日的阴影。
李想收回投向天际的目光，指尖在控制面板通讯界面上划过。
他按下发送键，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出：
“航行控制室。这里是科研部主管，李想。”
“收到请回复。”
“重复。收到请回复。”
短暂的、象征性的电流沙沙声后，一个电子合成音响起：
“嗞~”
“航行控制室收到。”
李想的视线扫过全息地图上车队与灯塔的实时距离和相对位置，下达指令：
“目标车队，坐标同步完成。准备对接。”
“下放ES01号平台。”
“通知科研部全体技术组，携带‘样本’接收与初步分析设备，于升降平台待命集合。十分钟内到位。”
“收到！”
李想的手指离开了通讯键。
驾驶舱内，只剩下设备运行的嗡鸣，以及单向玻璃后，那只被禁锢的噬极兽在电流作用下，逐渐变得虚弱。
...
灯塔·中央指挥大厅
冰冷的合金穹顶下，空气凝滞得如同灌满了铅。
窗外的阳光映照着大厅下方一张张或惶恐、或凝重、或事不关己的脸庞。
摩根站在象征权力顶端的上方，手指攥紧成拳头。
他那张布满岁月沟壑的脸，此刻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眼珠里压抑着怒火。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最终，死死钉在了李想那右侧平静得近乎漠然的脸上。
“消失了？！”
摩根的声音并不高，却像沉重的铁锤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带着一种被强行压抑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哑。
“一个猎荒者指挥官！一个副官！就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
“就在这场该死的沙暴里！”
“你们——”
“——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看不住两个大活人？！”
“还是说。”
他猛地一步踏前，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压向众人，“有人觉得，灯塔的规矩，己经成了可以随意践踏的废纸？！”
最后一句，他的矛头彻底调转向那个最冷静的身影：
“李想！”
摩根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挤出这个名字。
“你！就在现场！就在那辆该死的运输车上！”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别告诉我！你什么也不知道！”
摩根那声裹挟着雷霆之怒的咆哮还在大厅冰冷的合金墙壁间回荡，余音未绝。
李想——那个被质问的中心人物——却只是微微偏了偏头。
右边脸上看不出表情，而他的右手，极其缓慢、极其刻意地抬了起来。
小拇指。
伸进耳朵。
漫不经心地。
掏了掏。
仿佛刚才那山呼海啸般的怒火和质问，不过是几只恼人的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
然后，他用一种混合着无聊和极度不耐烦的腔调，吐出了三个字：
“不——知——道。”
干脆利落。
混不吝到了极点。
他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暴怒边缘的摩根，仿佛对方只是个无理取闹的糟老头子。
气？
气死最好！
李想心底冷笑。气死你能怎样？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被关几天那个对他来说跟度假屋没区别的禁闭室。
不然呢？
还敢拿我怎样？
更别说那只活捉的噬极兽，整个屏蔽设备的后续测试、数据分析、乃至可能颠覆认知的研究突破，全都系在他李想一人身上！
以及更多精妙的科研图纸和技术都刻在他的脑子里。
摩根？
他敢在这个时候，因为两个“失踪”的猎荒者，把他关禁闭？
他敢放任不管那只噬极兽？！
现在的李想，就是有这份硬气！
“你——！！！”
摩根只觉得一股滚烫的逆血猛地冲上头顶，眼前瞬间发黑！
那只指着李想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在手背和额角暴凸！
胸口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闷痛得让他几乎窒息，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他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这股滔天的怒火和极致的羞辱，硬生生冲得血管爆裂，口喷鲜血！
眩晕感如同潮水般袭来。
摩根踉跄一步，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和一丝茫然。
他怎么会……
怎么会变成这样？
几年前那个虽然孤僻、但至少还会在议事厅里沉默地执行命令、偶尔提出技术方案的李想……
怎么如今变得如此……如此无法无天！
如此桀骜不驯！
如此……面目全非？！
如果此刻李想能听到摩根心中这充满困惑和挫败的呐喊，他的嘴角，绝对会勾起一个冰冷而讥诮的弧度，在心底无声地咆哮：
“李想早就死了，你挑的嘛，城主！”
...
“放肆——！！”
查尔斯厉喝一声。
他一个箭步冲到摩根身边，稳稳扶住摇摇欲坠的城主。
他猛地转向李想，那张总是挂着悲悯神性的脸此刻因愤怒而微微扭曲：
“李想！你的眼里还有没有城主！还有没有对灯塔最基本的敬畏之心？！”
李想懒得看他。
那双眼睛只是极其淡漠地瞥了查尔斯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碍眼的摆设。
“敬畏？”
“我比任何人都敬畏，这几年我勤勤恳恳扑在科研部，就为了让灯塔上所有的人生活的更好一点。”
“你们现在所有人能过上这么平稳安定的生活全都有我的一份功劳。”
“我不敬畏？我不敬畏首接不干了。”
他顿了一下，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
“我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我的任务记录写得清清楚楚：科研部主管李想，执行地表设备测试与环境样本采集任务。仅此而己。”
“至于猎荒者指挥官和副官？”
他轻轻耸了耸肩，“他们长了腿，有脑子，想去哪儿，关我什么事？”
“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像一群无头虫子一样质问我——”
“不如立刻组织人手，趁着沙暴间歇期下地搜寻。”
“效率，懂吗？”
“你——！！！”
查尔斯只觉得一股愤怒冲上心头！
身上精心维持的高雅气质几乎要崩裂开来！
可更让他感到窒息的是——
他清晰地看到了李想眼底深处那抹洞悉一切的冰冷嘲讽。
对方根本不屑于和他争辩，对方就踩在更高的维度上，用绝对的价值，将他们的愤怒、质问、乃至引以为傲的规则，都踩在了脚下！
就像摩根一样，查尔斯也品尝到了那股无法撼动对方分毫、令人吐血的无力和暴怒！
这个李想……
完全就是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混不吝！
你就算气得原地爆炸，他恐怕也只会嫌弃你弄脏了他的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