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爬上东墙时,王玉夕站在院门口,望着土地庙的方向。
庙顶的破瓦在月光下泛着冷白,像只半睁的眼。
她摸了摸兜里的镇魂铃,又碰了碰雷击木护身符——爷爷说过,香案底下压着庙的风水阵眼,或许能找到张公被附体的线索。
"今晚..."她对着晚风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发辫,"得去看看。"
柴房的旧木箱在她手下发出吱呀声,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见箱底那面蒙着红布的青铜镜。
这是爷爷去年冬天塞给她的,说"照魂镜得等你能看出影子的轮廓时再用"。
此刻她的掌心沁着汗,揭开红布的瞬间,镜面突然泛起涟漪般的金光——是阴阳盘在兜里发烫,与镜子产生了共鸣。
"原来你早就在等我用它。"她低声道,把镜子小心塞进怀里。
土地庙的木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一丝腐臭。
王玉夕屏住呼吸,指尖抵在门框上——木头是潮的,像被泡过血。
她侧着身子挤进去,供桌上的残香还在冒烟,香灰堆里凝着几点黑褐色的斑,凑近闻,正是刘婶说的"血腌烂菜"味。
张公的睡榻在供桌左侧,铺着褪色的蓝布被子。
她摸出照魂镜,镜面映向床榻的刹那,后颈突然窜起凉意。
镜中本该清晰的灵魂轮廓被一层黑色鳞甲覆盖,那些鳞片还在蠕动,像活物般往张公的魂魄里钻。
"是蛇妖的障眼法。"她想起爷爷教过的《百邪录》,指甲掐进掌心,"得用归魂符破它。"
怀里的符纸被攥得发皱,她抖着手抽出一张,轻轻贴在张公额头上。
符纸刚触到皮肤,突然腾起幽蓝火焰,烧得"刺啦"作响。
张公的身体猛地绷首,眼白翻得只剩眼尾一点黑,喉间发出嘶哑的呜咽。
"是我......为了保命......答应了它......每年献祭一人......"
声音轻得像游丝,却像惊雷劈在王玉夕头顶。
她踉跄后退,后腰撞在供桌上,供品"哗啦"掉了一地。
张公的眼突然清明了,浑浊的眼珠里映出她的影子,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快走"——可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竖线,嘴角咧到耳根,喉咙里发出蛇类特有的嘶鸣。
王玉夕转身就跑,门槛绊得她膝盖生疼。
庙外的老槐树在月光下投下蛛网般的影子,她回头看了眼,只见张公首挺挺站在门口,双臂平举,指甲长得像两把黑刀。
"夕丫头?"
熟悉的烟袋锅子敲击声从身后传来。
王老太爷披着旧棉袄,手里的铜烟杆闪着光。
他看了眼庙门,又看了看孙女发白的脸,什么都没问,只说:"回屋,汤要凉了。"
灶房的煤炉烧得正旺,砂锅里的鸡汤咕嘟冒泡。
王玉夕捧着碗,看爷爷往火里撒了把朱砂——青烟腾起时,空气里的腐臭味淡了些。
"那蛇妖在香炉里藏了十五年。"王老太爷敲了敲烟杆,"当年它渡劫失败,残魂附在张公爹身上,逼他建了这座庙。
张公接手时,那东西拿他老娘的命要挟......"
"所以他才会说'为了保命'。"王玉夕攥紧碗沿,"爷爷,我们能救他吗?"
老人从怀里摸出一盏青铜灯,灯油泛着幽绿的光:"引魂灯,能引邪祟出壳。
明日是庙会最后一天,我让刘婶带村民去镇里看戏。
你只需在庙门口点引魂香,那东西贪香火,肯定会钻出来。"
"那张公呢?"
"等蛇妖离体,我用净魂咒渡他。"王老太爷拍了拍她的手背,"别怕,你手里有阴阳盘,我守在庙后。"
第二日正午,庙前的香案堆成了小山。
王玉夕蹲在地上,把最后一把香粉撒进香炉——那是用艾草、朱砂和爷爷的血调的,凑近闻有股甜腥。
阳光透过庙檐照在她脸上,汗珠顺着下巴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尘烟。
"差不多了。"她退后两步,望着香炉底部——那里正在微微震动,像有什么活物要破壳而出。
突然,香炉里的香灰"轰"地炸开,黑色雾气裹着腥风扑出来。
雾气中隐约能看见蛇头人身的轮廓,蛇信子吐着,发出刺耳的尖笑。
王玉夕的手心沁出冷汗,手指无意识地摸向兜里的阴阳盘。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像擂鼓般撞着胸腔。
蛇妖的雾气越聚越浓,渐渐凝成实体——它盯着王玉夕,蛇尾在地上拍出闷响,红瞳里翻涌着贪婪的光。
"小娃娃......"它的声音像两块石头摩擦,"带着阴阳盘来送命?"
王玉夕深吸一口气,把阴阳盘举过头顶。
金纹在阳光下流转,像一道要烧起来的光。
她能感觉到爷爷在庙后念咒的声音,混着风声钻进耳朵。
"来吧。"她轻声说,手指扣紧了盘沿,"我等你很久了。"
蛇妖的尾巴突然绷首,像根离弦的箭射向她的咽喉。
王玉夕的瞳孔骤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