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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硝烟未散，陈渊一行人撤进了一处荒废的古宅暂时落脚。老宅西处挂满了蛛网，几缕阳光透过破窗，照亮了空气中缓慢浮动的尘埃颗粒，像在无声记录着这场风波。周正整个人陷进一张摇晃作响的太师椅里，随着他调整坐姿，椅子便发出“吱呀”的呻吟。他扯了扯领口结块的污渍，拖着长长的尾音叹气：“天阙这手笔，真是‘阎王爷点卯——专挑活人’，城里乱得找不出一条干净道儿了。再不想辙，咱们可真得被他们‘卷’进地里头当花肥了！”
陈渊伫立在落满斑驳光影的窗格前，远处天际堆叠的乌云压得人心口发沉。他指节用力得泛白，紧紧扣着腰间佩剑的柄，古旧剑鞘在昏光里凝着一层幽冷的寒气，仿佛也按捺着无声的愤怒。片刻静默后，他霍然转身，目光似淬火的刃，一一扫过同伴的脸：“咽不下这口气。天阙打上门了，我们不能只会躲！这就好比下棋，光守着自己那点子地盘，总有被堵死的时候。得走出去，落个让他们措手不及的狠子！”
“话是痛快，可天阙的老窝跟个刺猬似的，处处是扎手的钉子，” 苏瑶背抵着斑驳墙皮，两把短枪在她指间像活物般翻飞跳跃，金属摩擦的清脆声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硬冲？怕是还没摸到大门口，就得让人射成筛子。总不成学那穿墙术，凭空钻进去吧？”
李飞用两指将鼻梁上滑落的黑框眼镜推回原位，镜片反射的光一闪而过。他拽过背包，掏出厚厚一沓卷了边的情报纸，哗啦一下摊在积满浮尘的桌面上，纸页微微弓起，像藏满了不能倾吐的心事。“琢磨过，” 他瘦长的手指划过纸张上密布的勾画与圈点，“天阙在城里的几处地盘，各有门道——刺探消息的耳朵、打造利器的工坊、训狼崽子的狗舍。揪住这些根须使劲拔，叫它藤上的瓜全成了没家的瓢！”
“拔？说得轻飘飘，” 紫萱手中那根沾染暗红的长鞭啪一声清响，鞭梢掠过地面，几点火星一闪而灭，“哪个窝里不是铁桶阵？机关陷坑只怕比古墓里的更毒辣。难不成真当我们是刀枪不入的铁金刚，能顶着箭雨往里碾？”
“正面撞，那是蠢法子！” 陈渊的嘴角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笑意如同墨色深海骤然亮起的一盏灯。“玩一手‘灯下黑’。先派几个伶俐人去窝边遛遛，把里头人换班撒尿的时辰都摸透；再分几股子人马，照着他们的七寸同时下刀子！打他个顾得上头顾不了腚，叫天阙那伙人，比灶台上挨了烫的猫还慌！”
“这法子妙！” 周正像是屁股被针戳了一样，猛地从太师椅上弹起来，引得那老物什痛苦呜咽一声，“算我一个！我这身天生吃百家饭的机灵劲儿，丢人堆里就是滴水入海！谁也别想瞅出我的‘芯子’！”
苏瑶瞥他一眼，嘴角翘起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哟，大明白人！忘了上次在废窑里，那点子小幻烟就把你绕得把自己都卖了的糗事了？再漏一回马脚，我们这群人，可就真成人家案板上的‘添头菜’了！”
“那是走了背字！人有失手，咳咳！” 周正梗着脖子，耳根子一路红到了领口底下，“这次赌上我攒了三辈子的眼力见儿！要是再砸了，”他狠狠一跺脚，“回头我就把那口祖传的大锅刷出来，架火上把自己炖个稀烂！”
得嘞，“陈渊按了按眉心，语气里带点无奈又像藏着笑，“周正，紫萱，你俩搭伴，带上最机灵的五个兄弟，专啃天阙那只刺探消息的情报‘耳朵’。苏瑶和李飞，摸清那个造凶器的工坊底细。林悦和教授守着这些老书卷，务必从故纸堆里翻出点对付天阙邪门歪道的法子，说不定就藏着一锤定音的杀招。我带剩下的人，去探探它最要紧的‘狗舍’，瞧瞧他们怎么把活人训成疯狗子。记好了，眼下是蛰伏的蛇，不是闹街的麻雀，行踪半丝都不能露！这次，咱得钉是钉铆是铆，容不得半点闪失！”
众人郑重点头，眼睛里燃着同一簇火苗。入夜，浓云如墨染，牢牢裹住了天空那点儿可怜的月辉，给死寂的城镀了层诡秘的靛蓝铅灰。周正猫着腰钻出老宅门洞的阴影，回头冲身后比划了一下。紫萱和另外五个黑衣人立刻跟上，队伍贴着墙根，无声地滑入情报据点所在的僻静街巷。周遭死寂，唯远处几声犬吠撕开夜的沉寂，像无形的爪子擦过肌肤。
“老天…这儿阴森得像是阎罗殿的前院，” 周正声音压得含在喉咙里，后脖颈的寒毛都立了起来，眼珠扫着黑黢黢的窗洞和门廊，“总觉着下一秒就有提着白灯笼的索命鬼探出脑袋来问路。”
“管好嘴！” 紫萱一个冰凉的眼刀甩过去，“再发出声，我就拿鞭梢给你封上！想尝尝魂飞魄散的滋味么？” 周正赶紧缩了缩脖子，闭紧嘴巴。一行人摸到目标点外围。眼前是一道紧锁的铁栅门，两名荷枪实弹、身着重甲的哨兵钉在门口，如同两尊浇筑的铁像，纹丝不动。“乖乖…怎么溜进去？总不能像话本里的侠客，念个咒就穿门而过吧？” 周正苦着脸挠后脑勺。
紫萱的目光投向侧翼一栋紧邻的、更高些的废弃楼宇轮廓，眼底骤然一亮：“有法子。看边上那栋楼的房顶…我们从那儿甩绳子荡过去，当一回‘夜半敲门鬼’，保准吓得他们肝胆欲裂！”
“绝了！” 周正差点拍大腿，又及时忍住，只无声地竖起根大拇指，“紫萱姐，你这脑子，天生就是当军头的料子！”
行动迅捷如夜行的狸猫。绳索很快被带到高处固定。周正踩在冰凉的风化楼缘朝下瞥了一眼，黑暗里，仿佛一张无底的血盆巨口在等着吞噬猎物，小腿肚子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这…这能行吗？掉下去怕是真得去阴间排戏了…”
“少啰嗦，下！” 紫萱在他后背不轻不重地一送。周正惊叫半声卡在喉咙里，人己顺着绳索哧溜滑了下去。幸好绳索稳妥，他有惊无险地滚落在情报据点冰冷的地面上。紫萱紧跟其后，靴尖点地的姿态带着一种猫科动物特有的敏捷轻巧。
两人蜷缩进墙角的浓重阴影里，像捕猎前的猎犬。院内有几间通明的屋舍，不时有天阙的人影揣着文件夹往来穿梭。“好家伙…这要全抄了去，怕是连天阙几时倒夜香都能知道！咱们可算摸着‘金矿’脉了！” 周正兴奋地搓着一双巴掌，眼睛盯着那些移动的光影发亮。
忽地，一个抱着厚厚一沓卷宗的天阙成员从他们藏身的三步之遥走过。周正眼底精光一闪，整个人如一张蓄满劲的弓弹射而出！瞬间把那倒霉蛋扑倒在地。“老实点！” 周正跨坐对方腰上，死死钳住脖颈，“再扭？信不信掐断你气门关！”
“你疯魔了周正！” 紫萱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两步抢上前，利索地用一块脏布团塞进俘虏大张的嘴里，“想招魂呐？掏！看他身上挂着宝没有！”
周正这才回过神，双手在那俘虏身上快速摸索。很快，他举起了战利品——一把黄铜钥匙，一张折叠齐整的细羊皮地图。“嘿嘿，捞到大鱼了！” 他抑制不住激动，在耳边掂了掂钥匙，“用这宝贝能撬开里面所有锁死的嘴！这张图么…画的就是天阙在城里安下的所有爪牙！” 他咧开嘴，笑容在暗影中分外明亮，“老天爷开眼！”
另一处战场，苏瑶和李飞早己扮作一对夜游的璧人。苏瑶的语调甜得能掐出蜜来：“哥哥你瞧那座宅子，好气派的黑影儿，藏了个大秘密哩？” 眼角余光却如无形的丝线，悄然缠向武器据点外围的重重防御探照光柱与巡逻队形。
李飞揽着她的手臂，点头含笑：“自然要藏着好东西给我的心肝儿瞧……”眼神锐利如鹰，早己将据点高墙上狰狞的铁丝网、墙角隐蔽的枪口和院内隐隐可见的高大武器轮廓刻入脑中。“这地方…简首就是个缩在城里的‘活火山’，” 他贴着苏瑶的耳垂，声音轻若蚊蚋，“里头藏的药桶子炸开，小半个城都得上天。”
“放心，” 苏瑶捏了捏他掌心递过来的布囊，那里面沉甸甸地装着好几块特制炸药管，“‘礼花’我都备足了，专等给他们点个‘开门红’！” 她狡黠一笑，露出两颗俏皮的虎牙。
陈渊的队伍此刻也静伏在人员培训点的外围。高耸的围墙顶端缠满荆棘般的电网与寒光烁烁的铁蒺藜，密不透风，比王城的牢笼还要森严几倍。“鸡蛋碰铁砧…” 陈渊眉峰紧锁，“得用软刀子撬开这乌龟壳。” 他的耐心终于等到了回报：晨曦薄雾里，一队形容呆板茫然、身着粗布训练袍的新人，在押送下沉默地走入那扇黑沉沉的大门。
“就是现在。” 陈渊的声音低而清晰。
很快，换上顺来的破旧训练袍、面上刻意染着几分尘土疲态的“特别新兵”，径首走向那扇令人胆寒的铁门。
“哪一支的？”守门的卫兵粗粝的声音带着怀疑。
“新投军，‘饿煞’一队的，” 陈渊喉结滚动，模仿着口音递出张揉得发黄的假凭证，“赶了两夜路，骨头都快颠散架喽…”
守卫反复翻看纸片，又用鹰隼般的眼神上下刮了他们几遍：“进去！别到处乱嗅探！” 闸门吱呀一声拉开。
混进要塞内部，眼前景象触目惊心。巨大的操练场尘土与血腥气混合弥漫，一间间门窗紧密的室内传来邪异低沉的诵念——练杀术、习毒计、通秘法，活生生的人如同被投入磨盘，正被研磨成一把把冰冷的刀刃。“都是些可怜虫…” 陈渊看着一场残酷的近身搏杀训练，喉咙有些发紧，“再让这磨坊转下去…心肝都磨穿了！”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痛感让他保持着清醒。
几日后，带着各自描下来的“心腹地图”，各组陆续潜回那座被风雨遗忘的古宅。陈渊手指在拼凑完整的城防图上划过条条路径。“情报据点，里头的护卫不算最多。手脚麻利，拿了东西立刻抽身，别留尾巴！武器工坊…先掐断它的‘命线’，断了电，再把炸药往最要命的库房里堆，我要看到一朵比朝霞还红的‘大烟花’在空中开！那狗舍营里的人……”他目光沉下来，指尖分别点上三处要害，“分成三股尖刀，同时插它的肺管子，叫他喘不了气，顾哪边都顾不上！都听仔细了？”
“明白！” 回应简短有力，是烧红的铁块投入冷水的淬炼之音。
“时辰到了。”陈渊的拳头在桌面重重一顿，震得灰土扑簌下落。“是时候让天阙的人睁大眼睛好好瞧瞧——惹急了眼的家雀，也敢啄碎鹰隼的眼珠子！”
夜色浓稠粘滞，再次覆盖了饱受摧残的城市。几支利箭般的队伍，悄无声息地融入无边黑暗之中，带着各自的使命与决心，奔向命运交汇的那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