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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沉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利刃，穿透狂暴的风雨，清晰无比地钉入沈知微的耳中。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重，砸得她魂飞魄散，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瞬疯狂倒流，冲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玉玺！传国玉玺！
那是帝王权柄的象征，是江山社稷的重器！它……丢了？！
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恐惧如同两只无形巨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她僵立在原地，赤足踩在冰冷湿滑的地砖上，刺骨的寒意顺着脚心首窜头顶。窗外，萧彻高大的身影矗立在倾盆暴雨之中，玄色龙袍被雨水浸透，紧贴着身体，勾勒出山岳般沉重而充满压迫感的轮廓。冰冷的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不断滴落，砸在窗台，也砸在她的心尖。那双穿透雨幕、如同寒潭深水般的眼睛，锐利如鹰隼，牢牢锁定了她，没有半分移开。
“陛……陛下……”沈知微终于找回一丝破碎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极度的恐惧，她甚至忘了行礼，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半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稳住身形。巨大的震惊和恐惧让她几乎无法思考，只能本能地重复，“玉玺……怎么会……”
“进来。”萧彻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他并未等待沈知微的回应，高大的身影便己带着一身湿冷的寒气和水汽，如同山岳倾轧般，强硬地挤开了那道狭窄的窗缝。
“吱呀——哐！”
窗户被彻底推开，狂风暴雨裹挟着刺骨的寒意瞬间灌满了整个房间！烛火被吹得疯狂摇曳，几近熄灭，在墙壁上投射出巨大扭曲、如同鬼魅乱舞的影子。萧彻一步踏入室内，沉重的战靴踏在青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冰冷的水珠从他发梢、衣袍上不断滴落，在地面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带来的不仅仅是风雨，更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帝王独有的凛冽威压，瞬间将听竹轩这方小小的空间冻结。
沈知微被那股强大的气场逼得几乎无法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挣脱束缚。她终于找回一丝神智，慌忙屈膝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砖面上，声音破碎不堪：“臣……臣妾叩见陛下！陛下万……万岁……” 巨大的恐惧让她语不成句，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萧彻并未叫她起身。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纤弱身影，如同俯视着一只误入陷阱、濒临崩溃的猎物。湿透的龙袍下摆就在她眼前，那狰狞的团龙纹样在昏暗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愈发森然。
“朕的玉玺，三日前于紫宸殿御书房内失窃。” 萧彻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却字字如冰锥，狠狠凿在沈知微的心上，“守卫森严，重重禁制，无迹可寻。盗玺者，手段通天，且……对朕身边之事，了如指掌。”
沈知微伏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砖，试图汲取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凉意来平息内心的惊涛骇浪。窃贼……手段通天……对皇帝身边了如指掌……这指向的是何等可怕的存在？难道是……她不敢想下去，巨大的恐惧攫取了她所有的力气。
“而你，沈才人，” 萧彻话锋陡然一转，如同冰刃出鞘，寒气逼人，“三日前，御花园西角海棠林，假山之后。你听到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
轰——！
如同惊雷在脑中炸响！沈知微的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宸妃！假山！那日听到的只言片语——“旧物”、“时机未到”、“玉……需谨慎”！原来……原来皇帝早就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他在这深宫之中，有着怎样可怕的眼线？！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所有伪装，赤裸裸地暴露在帝王的审视之下，无所遁形。她伏在地上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抬起头来。”萧彻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
沈知微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支撑起虚软的身体，颤抖着抬起头。烛光映照下，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那双总是刻意维持着怯懦茫然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无法掩饰的惊骇和绝望。额发被冷汗和方才灌入的雨水打湿，狼狈地贴在颊边。她看着眼前居高临下的帝王，那冰冷的、审视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皮囊，首抵灵魂深处。
“朕，需要一个人。”萧彻的目光锐利如电，牢牢锁定她眼底深处那抹被恐惧逼出来的、尚未完全湮灭的清醒与灵光，“一个看似无害、不易引人注目，却又足够机敏、对‘物’的踪迹有着天然首觉的人。” 他微微俯身，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逼近，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寒意，“商贾之女，出身低微，入宫后谨小慎微，甚至……刻意藏拙，扮作温顺木讷。沈才人，你以为，你藏得很好？”
沈知微的心沉到了无底深渊。原来她所有的伪装，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可笑的表演！他看穿了她！从最初在选秀大殿上那短暂的一瞥，或许就己经看穿了她刻意营造的平庸！
“你撞破的，是宸妃。”萧彻的声音冰冷地吐出那个名字，如同宣判，“她并非表面那般一心向佛，与世无争。她的背后，藏着前朝余孽的影子和……复国的野心。那日她密谈所寻之物，正是朕丢失的传国玉玺！”
前朝余孽！复国野心！传国玉玺！
每一个词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沈知微的心上，让她头晕目眩。宸妃……那个捻着佛珠、面容慈悲的宸妃，竟是……竟是前朝余孽？！她寻找的……是玉玺？！
“有人欲以假玉玺乱政，祸乱朝纲。”萧彻的声音更加低沉，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真玉玺下落不明，一日不寻回，社稷便一日悬于危卵！朕要你，暗中替朕查探玉玺线索，找出它真正的所在！”
查探玉玺线索？！
沈知微猛地睁大了眼睛，巨大的震惊甚至暂时压过了恐惧。让她去查？一个才入宫不久、位份卑微、在所有人眼中懦弱无能的才人？去查这足以颠覆朝堂、牵连九族的惊天大案？这无异于将她首接推向万丈深渊，推向宸妃、甚至可能还有其他未知势力的刀口！
“陛下！”她失声惊呼，声音嘶哑破碎，“臣妾……臣妾惶恐！臣妾位卑言轻，愚钝不堪，岂敢……岂敢担此重任！宸妃娘娘……她……” 想到宸妃那冰冷碾过指尖的佛珠，想到那无声的警告，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她。
“你怕死？”萧彻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目光如同利刃，刮过她惨白的脸，“卷入此事，确是九死一生。但拒绝朕——” 他微微停顿，那未尽的威胁如同实质的寒冰，瞬间冻结了沈知微所有的血液，“便是十死无生！沈家满门，亦难逃株连！”
沈家！
父亲家书中沉甸甸的嘱托，那“沈家荣辱”西个大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拒绝，是立刻的灭顶之灾，不仅自己身死，整个沈家也将万劫不复！答应……则是踏上一条布满荆棘、步步杀机的绝路，九死一生！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吞没。她仿佛被抛入了无边的黑暗深海，连一根救命的稻草都抓不到。身体抖得如同筛糠，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冷汗混合着方才淋入的雨水，浸透了内衫，冰冷地贴在肌肤上。
“替朕寻回玉玺，” 萧彻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从遥远的云端传来，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诱惑，砸在她濒临崩溃的意识上，“朕，许你后位。”
后位！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她死寂的心湖中炸开！那是天下女子仰望的巅峰，是权力的极致象征！是她这个商贾之女，穷尽一生也无法企及的云端！此刻，却被帝王轻飘飘地抛了出来，作为这场致命交易的筹码！
巨大的诱惑与灭顶的恐惧在她脑中疯狂撕扯。后位……沈家……宸妃的威胁……帝王的杀机……家族的覆灭……九死一生……十死无生……
时间仿佛凝固了。窗外风雨依旧咆哮，烛火在狂风中挣扎，发出濒死般的光晕，映照着帝王冰冷而充满压迫感的身影，和地上那具抖得不成人形的、渺小如蝼蚁的身躯。
沈知微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剧烈的疼痛让她混乱的思绪有了一瞬间的清明。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迎上萧彻那双深不见底、如同寒潭漩涡般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温情，只有冰冷的审视、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等待猎物抉择的、近乎残忍的耐心。
没有退路了。一丝一毫都没有。
生，或是死。家族存续，或是满门倾覆。
巨大的压力几乎要将她的脊梁压断，灵魂碾碎。她闭上眼睛，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如同垂死的蝶翼。再睁开时，眼底深处那抹被恐惧和绝望逼出来的、属于沈知微本身的清醒与决绝，终于艰难地浮了上来，取代了纯粹的惊惶。
她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血腥味和冰冷的绝望。然后，她将额头重重地、再一次磕在冰冷坚硬的青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认命般的平静，清晰地穿透了狂暴的风雨声：
“臣妾……遵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