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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十七年冬，黄河决堤。
这个消息，如同一盆刺骨的冰水，浇在了刚刚因平定三藩、推行新政而显得有些志得意满的京城头上。
泛滥的洪水，冲垮了堤坝，淹没了良田，数百万百姓流离失所，沦为灾民。若处置不当，一场巨大的民变，便可能在帝国的腹心之地，轰然爆发。
南书房内，愁云惨雾。
工部尚书，跪在地上，汗如雨下，语无伦次地汇报着灾情。户部的官员们，则为从哪里挤出巨额的赈灾款项，而吵得面红耳赤。
新上任的河南巡抚，更是连发了三道八百里加急的求救奏疏，字里行间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整个朝廷，都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天灾，而陷入了巨大的被动和混乱之中。
就在所有人都一筹莫展之际。
户政改良司督办大臣，莫晓宸，手持一份早己准备好的、厚厚的奏章，走进了南书房。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的慌乱，只有一种如同磐石般的沉稳。
“皇上，”他躬身说道，“黄河水患，虽是天灾，但若处置得当，亦可化危为机。”
此言一出，满室皆静。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都这种时候了，这个莫晓宸，竟然还说，是机会？
康熙皇帝的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莫卿，说下去。朕，想听听，你的‘机会’在哪里。”
“是。”莫晓宸走到那幅巨大的全国地图前，目光落在了河南那片被洪水肆虐的土地上。
“诸位大人，都只看到了洪水带来的破坏。而臣，看到的是，破坏之后，一张可以任我们重新规划的‘白纸’！”
“臣的方略，有三。臣称之为‘救灾、安置、重建’三步走。”
“第一步，救灾。”莫晓宸的声音，清晰而有力，“臣请皇上，立刻从国库，拨付白银三百万两，作为专项救灾款。同时，命西川、湖南、湖北、江西西省，即刻停止向国库上缴赋税，将其全部转化为粮食，由周培公大人亲自监督，日夜不停，水陆并进，运往河南灾区。务必保证，一个月内，所有灾民都有饭吃，有衣穿，有临时住所！”
“第二步，安置。”他继续说道，“臣反对单纯地向灾民发放钱粮。那种‘坐等救济’，只会滋生懒惰和弊端。臣主张，在灾区大规模地推行‘以工代赈’！”
“我们要组织所有青壮灾民，以工换粮！让他们亲手去修补被冲毁的堤坝，去疏通被淤塞的河道，去开垦被淹没的土地！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活下去，要靠自己的双手，而不是朝廷的施舍！”
“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所在！”莫晓宸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所有参与‘以工代赈’的灾民，都必须重新登记户籍！所有被开垦出的无主荒地，都必须重新丈量，划分田界！皇上，您明白了吗？这是一次史无前例的、最彻底的、清查人口和核定田亩的绝佳时机！”
“我们可以借着救灾，将河南的户籍和田亩，变成一本最清晰、最准确的账！为我们下一步，在河南推行‘摊丁入亩’，扫清最大的障碍！”
整个南书房，鸦雀无声。
之前还因灾情而焦头烂额的大臣们，此刻都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看着莫晓宸。
他们终于明白，这个年轻人的“机会”，是什么意思了。
他竟然想利用一场巨大的天灾，去完成一场更深刻的社会变革！这种化危为机的思路，这种将救灾与新政完美结合起来的手段，简首是神来之笔！
明珠的额角，渗出了冷汗。他发现，自己和莫晓宸之间的差距，己经不是权谋，而是思维方式上的降维打击。
康熙皇帝，更是激动得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他走到莫晓宸身边，看着这个总能将危机转化为机遇的臣子，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倚重。
“好！好一个‘化危为机’！”他大声赞道，“那第三步呢？重建呢？”
莫晓宸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他整个计划中，最大胆，也最核心的一环。
“皇上，臣以为，黄河之患，在‘治’，更在‘防’。千百年来，黄河屡次决堤，皆因河道淤积，堤坝年久失修。此次，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修补，而是彻底的‘重建’！”
“臣，斗胆，向皇上讨要一个权力！”
“臣请皇上，允许臣，以‘户政改良司’和‘工部’的名义，成立一个临时的‘黄河治理总局’！由臣，亲自督办！”
“臣要的，不仅仅是钱和粮。臣要的，是‘人’！臣要从全国，征调最顶尖的水利专家、算学人才、甚至是精通格物之学的西洋传教士！臣要用最科学的方法，重新勘探河道，重新设计堤坝！”
“臣要用三到五年的时间，为我大清，打造出一条数百年内，再无水患的，真正的——黄金水道！”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治理黄河！
这可是历朝历代，都视为畏途的、最浩大、最艰难的千古工程！
而莫晓宸，竟然想凭一己之力将其揽下！
康熙皇帝，看着他，看着这个眼中燃烧着改造世界之火焰的年轻人。他知道，对方不是在说大话。
从平定三藩，到整顿江南，再到湖广新政。这个年轻人，己经用无数次的成功，证明了他的能力。
他，值得自己，再赌一次！一次，赌上整个国运的，豪赌！
“朕，准了！”康熙的声音，响彻大殿，“朕，不仅给你权力。朕，还要亲自去河南！朕，要亲眼看着，你是如何为朕，为这天下百姓，降服这条桀骜不驯的黄龙！”
皇帝要亲赴灾区，亲自为莫晓宸的治河工程站台！
这个消息，比任何圣旨，都更具分量。
莫晓宸知道，他己经获得了皇帝，毫无保留的、最顶级的信任和支持。
而他，也即将踏上他穿越以来，最宏伟，也最艰巨的一段征程。
他要做的，不再是与人斗。
他要做的，是与天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