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警局,核实身份后,警察递来两杯水,目光转向白鹿:“这位是?”
“我是学校的老师,刘师傅在我们学校施工。我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白鹿回答得简洁得体。
秦宇像抓住救命稻草,声音带着颤:“警官!我师父……他到底……”
警察没再看白鹿,翻开文件夹,语气沉重而清晰:“秦先生,节哀。你师父刘大强,初步判断是昨夜晚上八点钟前后,在红路街附近遇害。” “遇害” 两个字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秦宇的耳朵。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粉碎,他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全靠抓住椅子扶手才勉强稳住。
秦宇下意识地扭头看向白鹿。白鹿脸上没什么表情,接触到他的目光,只微微颔首,眼神平静,带着一丝不难解读的安抚。
“后续我们需要你协助调查,还有一些……后事的手续,也需要你处理。” 警察说着,目光再次落到白鹿身上,“白老师,这边暂时不需要您协助了,感谢您送秦先生过来。我们会安排车送秦先生回去。”
白鹿看向秦宇,眼中流露出担忧:“秦宇,节哀顺变,保重身体。” 她掏出手机,“记下我电话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我。”白鹿顺便也记下了秦宇的号码。
拿到梦中女神的联系方式,秦宇此刻却感觉不到一丝喜悦。巨大的疲惫感和无边的茫然像沉重的铅块压垮了他。他麻木地点点头,连“谢谢”都忘了说。世界仿佛瞬间失去了颜色和声音,只剩下冰冷的现实和一片望不到头的迷雾。他不知道该去哪,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刘胖子的死,像抽掉了他在这城市立足的最后一块基石。
“……他在红路街下车后,被人从侧面用锐器连续捅刺,当场死亡。现场没有监控,也没有目击者。我们正在全力排查线索。” 警察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看向秦宇,“你仔细想想,他最近有没有跟人结仇?或者有什么经济纠纷、情感纠葛?”
“我……我不知道……” 秦宇大脑一片混沌,像塞满了浆糊,“他就是个小工头……平时就接点零活……最近就我和他一起……昨天……他没跟我回去……白老师送我回去的” 巨大的冲击让他语无伦次。
“昨天分开后,他有没有说去哪里?或者要见什么人?” 警察拿出记录本。
秦宇像一尊石像般陷在警局冰凉的沙发里,手里死死攥着警察塞给他的东西——刘胖子油腻的钱包、磨花的手机、还有那张印着照片却再也不会用的身份证。指尖传来的塑料硬壳触感,冰冷得刺骨。
刚才给老家拨了电话,父亲的声音隔着听筒都能听出震惊和叹息。刘胖子这人,除了老父亲这个发小,在村里人缘也差,身后事竟真落到他这个徒弟头上。父亲絮叨着让他料理完就回家,别一个人在外头漂了。秦宇听着只能含糊地“嗯嗯”应着,脑子里塞满了棉絮。
“你师父的遗体己经安置在医院了。死因明确,手续办妥后,这两天就能处理后事了。关于你说你师父昨晚貌似去了不正规场所,这个对我们很有帮助,我们会着手开始调查,”警察看着眼前这质朴又失魂落魄的青年,语气里难得地带了丝不易察觉的温和,“有进展我们会通知你。小伙子,节哀,早点回去歇着吧。”
秦宇像是被这声音从深水里捞出来,茫然地抬起眼,视线落在手里那堆冰冷的遗物上,又像是穿透了它们。他迟缓地站起身,脚步虚浮,像个被抽走了线的木偶,一步一步挪出了警局大门。外面的天不知何时暗了,路灯的光晕模糊一片。
回到住处,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空旷和死寂。昨天还嫌刘胖子打鼾吵,今天这安静却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心口堵得发慌。门口堆着学校送回来两人的东西,像一堆无人认领的破烂。秦宇跌坐在客厅那张吱呀作响的破沙发上,巨大的茫然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罩住,不知该从何下手,也不知干嘛。
他猛地站起身,像是要挣脱这无形的束缚,开始近乎机械地收拾屋子。把散落的工具归拢,扫掉地上的烟灰,擦掉桌上的油渍……只有让身体动起来,才能暂时压住心底那不断翻涌的惊悸和空落。
电话铃声突兀地撕裂了沉闷的空气。是学校的主任。对方先是一番公式化的慰问(看来白鹿己经告知了情况),接着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为难:“小秦啊,你看这体育馆的翻新……本来是交给你师父的,现在这个情况……” 主任说得委婉,但意思明白:希望秦宇能接手收尾,不过也体谅他,可以缓几天再来。
秦宇麻木地应着,挂了电话。收拾完屋子,抬头看了一下,己是夜色浓重。胃袋空虚的绞痛感才迟钝地传来,提醒他一整天水米未进。家里连片面包都没有。他随手抓了件外套,拖着沉重的步子下了楼。
刚到楼下,手机又响了。一个陌生号码。他迟疑地接通,听筒里传来那个此刻如天籁般的声音:
“秦宇?你还好吗?” 白鹿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带着真切的担忧,“我在你家附近,猜你大概还没吃饭……我接你出来吃点东西好吗?”
这声音像一道微弱却温暖的光,瞬间驱散了些许笼罩心头的寒意。秦宇喉头一哽,没想到在这孤立无援的时刻,竟是她主动伸出了手。“……好。麻烦你了,白老师。” 他声音沙哑,心里涌起一股酸涩的感激。此刻,他确实不想一个人待着,那些堵在胸口的惊惶和无助,迫切地需要倾吐。
“等我,马上到。” 白鹿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