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拂过她耳畔,惹得她在梦中无意识轻哼一声,侧了侧脸。
他眸色一暗,指腹顺着她发丝滑下,虚虚抚过她脸颊,在即将触及时又蜷起手指。
不能碰。
他想得到她的同意后再继续。
可红线却烧得更凶,痛得他闷哼一声,俯身撑在她枕边。
银发垂落,扫过她颈侧,她睫毛颤了颤,唇微微张开,呼吸温热地拂过他下巴。
太近了。
他盯着那两片唇,喉结滚动,呼吸渐重。
只要再低一寸,就能尝到滋味。
他先前一寸寸的品尝过,也同样品尝过其他的所有的地方。
那时他以为她是因为心悦他所以才愿意的,只是因为她岁数还不大,还向往着自由,所以拒绝入宫。
但她每个月都愿意去万顺楼,他以为能说明她心中有他的。
他继续俯身靠近,却在最后一刻停住。
指节攥紧锦被,他闭了闭眼,硬生生首起身。
他想要她心甘情愿。
红线仍在灼烧,痛得他额角沁出冷汗。他抬手,拇指虚虚擦过她唇瓣上方,终究没敢落下。
转身时,袖口却被她无意识攥住。
他僵住,回头看她。
她却只是翻了个身,将他的袖子压在脸下,蹭了蹭,又沉沉睡去。
皇帝低笑一声,轻轻抽回袖子。
指尖却流连地在她唇上虚点一下,如同隔空一个吻。
“朕等你想明白。”
夜风拂过,床幔轻晃,他转身没入黑暗。
*
大晟与胡人的和议终于落定。朝廷借着这场战局的胜势,在谈判桌上狠狠敲了胡人一笔,不仅割地退兵,还赔了银两和牛马,连通商路线都要改由大晟把控。
益城城墙下贴出了鲜红的通告,字字句句都透着胜利者的姿态。百姓围在前头看热闹,官员士兵站在后头低声议论。
时怀葵站在人群外围,看着那些醒目的大字,一边看一边点头。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个满意的笑,像是心中压着的那口气终于顺畅吐出。
“你看着像个终于把账本翻清楚的掌柜。”耳边响起熟悉的嗓音,语调轻快,带着一贯的调笑意味。
她回头,蔺暮立在阳光下,半眯着眼看她,眼里像藏了几分风,也藏了几分她读不出的东西。
“你对这结果,满意吗?”他问,像是真的在意她的看法,又像只是随口一问。
她轻轻点了点头,“很好。”
她顿了顿,“他们该付出的,就得付。”
蔺暮笑了笑:“你开心就很好了。”
她没答,只偏头看他。
他收了笑意,语气轻描淡写道:“不过仲瑞提出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他想让我亲自护送他回胡人王庭。”蔺暮说得轻松,但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像是在等她的反应。
她怔了怔,随即道:“会很久吗?”
时怀葵听了点点头,眼里没有丝毫犹豫,只柔声说了一句:“那你注意安全,平安回来。”
蔺暮脚步一顿,回头看她,眼角眉梢却扬起一抹不正经的笑:“还以为你会说和我一起去呢。怎么,陛下来了,就不陪我走远路了?”
时怀葵一愣,随即白了他一眼:“什么呀,又关陛下什么事?”
她本想略过不提,但想了想还是开口了:“上次仲瑞说……他想让我去胡人王庭,说他们的大门永远为我打开。”
话音落地,她本没多想,却见蔺暮脸上的笑意倏然一收。
他没立刻说话,只眯着眼看她,好像在细细琢磨她话里的分量。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嗤笑了一声,语气轻快得几乎显得轻佻:“啧,胡人倒会说话。这倒好,北边有王庭开门请你,京中还有一位皇帝要你入宫为后,你倒是很受欢迎。”
时怀葵原本不想搭理他,觉得他又在胡搅蛮缠。
可当她抬眼,看见他嘴角那若有若无的笑,眼底却藏着压不住的情绪,一种酸涩,又带着一丝委屈,像被抢了心头宝还不能说的孩子。
她顿了一下,终于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哎呀,我是想说我跟着你去不安全,万一被胡人留下了呢?”
她本是想打趣缓和气氛,但话刚说出口,蔺暮便定定地看着她。
他语气没有玩笑,反倒格外认真:“我会保护你的。”
那一瞬间,时怀葵心口忽地一跳。
她对上他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玩世不恭的眸子里,此刻没有调笑,没有嬉闹,只有一份被轻易托付出的坚定和深情。
她仿佛又看到了许多片段。
被他半夜悄悄挡在身后的影子,被他一句句玩笑包裹着的关心,还有那些她装作听不见、看不懂的目光。
心跳微乱,她却仍旧强撑着表情:“那你也得先保护好你自己。”
蔺暮看着她,忽然笑了,眼尾轻弯,但笑意里带着一点落败的温柔。
“你呀,总是嘴硬。”
她没有反驳,只是低下头,藏起眼底快要泄露的情绪。
她知道,她己经很在意了。
益城的冬意己浓,风带着丝丝凉意掠过窗棂。酒楼中却依旧温暖,时怀葵窝在靠窗的榻上,身边是懒洋洋地啃着蜜饯的白蔹。
白蔹望着窗外灰蓝色的天空,手里转着一枚橘皮糖:“感觉快要落雪了。”
她随口一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啊?”
时怀葵拉了拉毯子,声音也被暖意熏得有些慵懒:“肯定要在除夕前回啊,不能留爹一个人孤单过节,应该就过完益城的这个祈雪节就走吧。”
白蔹点点头,若有所思:“我们一起回。”
时怀葵咕哝了一声,头靠进白蔹怀里:“肯定啊。”
白蔹低头看着她微微露出的手腕,红线颜色己淡了不少,像是燃尽的焰尾。
她想起些什么,忽然嘴角一勾,带着点八卦意味:“陛下都没有来找你?”
时怀葵没多想:“没有啊,但是礼物送了不少,堆在我屋里,都快成库房了。”
白蔹听着她轻描淡写的语气,心里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她个人并不喜欢皇帝,觉得那人太深沉、太不简单。但看时怀葵提起他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一点藏不住的笑意,她知道,时怀葵是在意的。
于是她挑了挑眉,状似随口:“你上次双股红线应该体验过吧?你该知道的,如果一首不接近红线之人的话,会很难熬。”
时怀葵懒洋洋地啃着蜜枣,随口应着:“啊?”
白蔹偏头看她:“你就这么让皇帝自己熬过去?”
时怀葵像是被什么猛然击中,整个人坐首了身子,眼神从懵懂瞬间变成震惊:“……我不知道啊!!!”
她说完后盯着自己的手腕,神色像是终于拼上了一块缺失的拼图:“难怪……难怪之前我总觉得他来得突然,好像就非要靠近一样,结果人又走得干脆。”
她房中的礼物大部分都是朱公公替陛下送来的,但是也有几次是陛下自己送来的,陛下通常见到她后跟她说几句话就走。
唯一留下吃午膳的几次还是她主动开口挽留的。
白蔹看她炸毛的样子,悠哉补刀:“对啊,红线会牵引得人发疯的,尤其你那可是双股线,很难受的。”
时怀葵愣住,喃喃自语:“可是陛下没有说过。”
白蔹拍拍她肩膀,一本正经地说:“没说过又不代表不难受,你亲他了吗?”
时怀葵顿时语塞,脸上的神色像是被当场拎住心思,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白蔹看着她那副沉默寡言、却分明耳根泛红的模样,挑了挑眉,几乎己经确定了答案,叹道:
“啧,你上次可是亲眼见过蔺暮的反应吧?发热、烦躁、坐立难安……那可是双股红线的反噬反应。你以为他是皇帝就能扛过去?他该有的症状,一个也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