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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令人齿寒。
先前在隔壁张村征用的厨子，因其手下的士兵兽性大发，玷污了厨子的妻女，那厨子悲愤交加之下发了狂，结局可想而知。
张村的人，胡人小将自然不敢再用，生怕再激起反抗的烈焰，于是便将目光投向了邻近的陈村。
为了杜绝重蹈覆辙，小将这次打定了主意：只找老人，最好是老妇人。
她们体力有限，威胁更小，牵挂也深，或许更能安分守己。
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过蜷缩在墙根、躲在门后、被驱赶到空地上的一群惊惶老妇，粗糙的手指随意点了几人，其中就包括了紧紧握着时怀葵的手的陈阿婆。
小将踱步到她们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群瑟缩的老妇人。
然后，他像是丢弃什么垃圾一般，随意地从怀里掏出几件东西，扔在她们脚前的泥土地上。
叮当几声脆响。
是几件首饰。一支旧银簪子，簪头上嵌着几粒小小的珍珠。
一枚己经磨旧了边角的金质长命锁，上头刻着“青青”两个小字。
时怀葵猛地睁大了眼。
那是陈青青小时候佩戴的，是陈阿婆亲手做的。她小时候还见过一次，青青姐戴着它在杏树下转圈，阿婆笑着说“锁住福气”。
此刻，这福气却落在了胡人的手里，被当作“工钱”，扔在尘土中。
陈阿婆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她没有捡。
她只是弯下腰，用颤抖的指尖，把东西一件一件地捧起来，重新包好。
小将看也不看，转身往村外军营方向走去，甩下一句：
“这算是工钱。每日两趟，灶房，带上你们的锅勺。”
几个胡人士兵跟着上前，将被点中的老妇人们驱赶着向外走去。
陈阿婆的身影在士兵的推搡下显得格外佝偻脆弱，她甚至来不及再看一眼地上的女儿遗物，就被裹挟着向村外走去。
时怀葵站在原地，心沉到了谷底。
更糟的是，胡人为了征用厨娘，登记了陈村的人口数目，这意味着她此刻成了“有名册”的人，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招致对整个村子的报复。
她和蔺暮昨夜说的暂时离开陈村的计划，只能暂时搁置了。
陈阿公在看到那枚属于外孙女的金长命锁时，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脊梁。
他强撑着没有当场崩溃，立刻托付了最信任的村民，找到隔壁张村每日打猎的猎人去打探陈青青一家的确切消息。
就在时怀葵忧心忡忡，向刚回到陈家的蔺暮解释眼下困境时，陈阿公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他仿佛在短短半天内老了十岁，背脊佝偻得更深，脸上纵横的沟壑里填满了死灰般的绝望和刻骨的恨意。
张村猎人传来的确切消息：陈青青夫妇，还有他们年幼的女儿，那个戴青青长命锁的小外孙女，都惨遭胡人毒手，无一幸免。
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碾碎。
陈阿公站在门槛前，像一截风雨中被闪电劈开的老木头，枯瘦、颤抖，却依旧挺着。
他苍白的目光扫过屋中二人，最后落在蔺暮腰间佩剑的剑穗上，低低开口，声音几乎是从喉咙中碾出来的：
“青青没了……连我那小孙囡都……都没了……”
他说着，像是在用尽最后的气力站稳，嘴角止不住地抖：“老天爷啊，这是要我陈家绝后吗？”
那一瞬间，时怀葵心口像被重锤锤了下去，蔺暮也沉声低下头，眼中带着压抑的戾气。
陈阿公死死握住拳，低吼：“小葵、公子，我老头子没什么能耐，也不懂你们这些军中手段……可我活了这么多年，不怕死——我只问你们一句，有没有法子，让我也能拉几个胡狗垫背？！”
蔺暮的神情肃然，他沉声道：
“我昨夜去探了后山，山里确实有一处隐秘的洞穴，入口被藤蔓遮得极严实，除非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关键是那洞穴旁边有条清澈的水溪，那是胡人营地取水的上游。”
时怀葵脑中电光火石，她眼前一亮，但立刻蹙起眉头：“可这条水源不仅供胡人军营使用，几个村子也都喝这水，一旦下毒，村里人怎么办？”
蔺暮没说话，他也知道这计划风险太大，他们不能为了战事牺牲无辜百姓。
陈阿公却在这时猛地开口，眼神泛红，指着门外：“那阿婆不是被胡人点了去灶房吗？要是你们要下毒，她去得正合适！”
时怀葵一怔：“可她带的饭，胡人应该会检查得更严。”
蔺暮点头，冷静分析：“胡人的军营灶房是关键场所，进出的材料和流程他们会盯得紧，尤其是水、肉、米粮，都有人查验，毒如果被发现，我们整个计划不但失败，还会让村子牵连。”
空气凝固了一瞬，三人都沉默了。
时怀葵忽然看向陈阿公：“胡人是不是要求带些酒去？”
陈阿公一愣，点头：“说是要自家酿的粮食酒。”
蔺暮眯起眼：“那酒里……能藏东西吗？”
陈阿公沉声：“你们要的不是酒，是气味遮掩。”
蔺暮眼神一动，显然也想到了什么：“不是毒药，而是药引。”
时怀葵接上：“我来制药，用几种无色无味的药材，让人暂时腹泻或虚弱，藏在干料中，遇热遇酒气才散发出来……不会立刻让人中毒，却能在胡人军中造成混乱。”
“而且可以假装是水土不服或食材腐坏，分不清源头。”
陈阿公的眸子一点点亮了起来，声音带着颤音：“你们真的……能做到？”
蔺暮看向他，认真道：“这是不杀人的法子，但能让敌营混乱，咱们的人趁机突围。”
“真正的杀手锏，还是得靠那条水源。”
他看向时怀葵，低声道：“我们得找到办法，只对上游那段动手，不影响村子——比如，设置一个临时的引流管道，把‘处理过的水’只送入胡人营地。”
时怀葵沉吟，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山里跟师姐学做导药竹管时用过的工法：
“山林里的竹节可以削空做导管，若能在夜里布好……引流是可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