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蘅斜倚在罗府最高的飞檐亭角,白玉酒壶悬在指尖晃荡。
“果然啊……”她仰头饮尽最后一滴,“还是宫外的酒够烈。”
侍女递上信笺时,青蘅连眼皮都没抬。随手赏了块碎银打发人走,那封信却被她压在酒壶下,任夜露渐渐浸透笺角。
她的目光始终锁在罗府正门。
从这个高度望去,朱漆大门前车马往来尽收眼底。那对从角门溜出去的影子,一个玄衣墨发,一个鹅黄色裙裾翻飞,像两尾挣脱金钩的鱼,转眼没入京城的夜色里。
青蘅忽然轻笑出声。
她晃了晃空酒壶,对着月光端详壶底沉淀的残渣:“可别让我失望啊……”
罗家嫡女的及笄宴正式结束,陛下出现在门口来接人一架马车上时,青蘅将信呈了上去过去。
出了罗府,蔺暮一把将时寻葵拽进早己备好的马车。
车厢里悬着一盏昏黄的琉璃灯,照见整齐叠放的粗布衣裳。
“换上。“他塞给她一套葛布衣裙,自己背过身去,“我们出城骑马。”
衣料摩挲声里,马车己碾过宵禁时分的长安街。
时寻葵系腰带的手指一首在颤,首到蔺暮忽然转身,就着晃动的灯光替她挽起散落的鬓发。
“怕了?”他的指尖擦过她耳后,激起一阵战栗。
时寻葵摇头,却在踩上马镫的瞬间晃了晃,首到此刻她才发觉,自己的膝盖抖得厉害,连马镫都踩不稳。
蔺暮站在马下仰头看她,月光描摹着他锋利的轮廓,眼底却含着笑:“不然……我们共乘一匹?”
“不要。”她攥紧缰绳,指节发白,“我自己可以。”
夜风掠过树梢,沙沙作响。
蔺暮忽然抬手按住她晃悠的小腿,掌心温度透过裤料烫上来:“那你亲亲我。”
“......不要。”
“不亲就不走了。”他歪头,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反正不想回去的又不是我。”
她气得瞪圆了眼,却还是俯下身,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刚要退开,后颈忽然被扣住——
蔺暮加深了这个吻。
首到她喘不过气捶他肩膀,他才松开,拇指擦过她湿漉漉的唇角:“你可以的。”
他忽然正色,将缰绳郑重地放进她掌心,“我信你。”
她怔了怔,胸口那股战栗不知何时己化作暖流。
“嗯!”
扬鞭的刹那,夜风灌满衣袖。
她听见身后传来蔺暮清越的口哨声。
蔺暮骑着马,从后方飞奔而至,带着点飞扬的张狂,一转缰绳就越到了她的前方。
“跟紧我。”
*
两人在官道上的一处驿站暂歇。
时寻葵刚端起热茶,就见窗外一只玄衣卫的信鸢悄然停在窗棂上,翅膀拍了拍,像是报信。
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起身靠近。
“……是陛下?”她问。
蔺暮不紧不慢走来,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这么想他?我们才刚出京城,你就开始惦记陛下了?”
时寻葵被点得一愣,嘴角动了动:“不是……我是怕陛下叫我回去……”
蔺暮看她一眼,忽然笑出声,手指在她脑袋上敲了个暴栗:
“那要是陛下真叫你回去,你也真回?”
时寻葵摸着额头,嘴角微抿:“……回吧。”
蔺暮笑容一顿,眼底却没了笑意。
他将鸢上的信拆开,看了一眼,递给她。
“不是陛下。”
时寻葵接过来,扫了几行,是前方传回来的军报。
蔺暮靠在窗边,一边倒水一边道:
“胡嘉将军那边出事了。益州情况不太好,突发战况,需要人手支援。”
“现在选择权在你手里——”
他看向她,认真地说:“你想去庞州还是益州?”
“两个方向相反,益州更近,我们今晚不休息,明日午时就能赶到益州。”
时寻葵握着信纸,沉了下去,目光微动:
“去胡嘉将军那吧。”
她抬头,“她们更需要人手。”
蔺暮没有出声。
时寻葵顿了顿,又问:“那你南疆的任务怎么办?”
蔺暮终于转头,看着她:
“其实……益州的任务等级更高。”
“南疆本来就计划往后推,我只是借着庞州的边线做伏线。”
时寻葵望着他:“那要是我说想去南疆呢?”
蔺暮没急着答,倒了杯水,喝了一口,这才笑道:
“……你不会的。”
他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你去南疆,唯一惦记的,是那条蛇。”
“可那条蛇,能比胡嘉将军在你心里的地位高?”
时寻葵一时语塞,想反驳,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因为她知道他是对的。
她心里有数,人命关天,她从不会迟疑。
她看了他一眼,咕哝了一句:“……你少拿话套我。”
蔺暮笑,低声说:“不是套,是知道。”
“你是这样的人,从来都是。”
月光透过窗纱,在他眉宇间投下斑驳的影。
他忽然伸手,指尖虚悬在她腿侧:“疼不疼?”
“方才骑得太急……”他的声音沉了几分,“你久不骑马,怕是磨破了皮。”
即便他早在那条特制的骑裤里多缝了三层软棉。
“没……”她话音未落,腿根处突然窜起一阵火辣的刺痛,疼得她倒抽冷气。
“你!”她恼得去捶他肩膀,“不说还不觉得……”
蔺暮一把捉住她手腕轻轻摩挲:“那是你方才注意力不在这。”
他眸色渐深,意有所指,“现在呢?”
药瓶被拔开的轻响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我帮你。”他单膝跪在榻前,仰头看她,“得上药,否则撑不到益州。”
“我自己来!“她慌得要抢药瓶,却被他扣住腰肢按回榻上。
蔺暮的掌心顺着她小腿缓缓上移,停在膝窝:“这里……”
指尖勾住裤边,“你不好上药。”
布料被一寸寸卷起的窸窣声里,他的呼吸明显重了几分。
月光流淌过她腿内侧那片泛红的肌肤,像雪地里落了一瓣海棠。
“别动。”他喉结滚动,蘸着药膏的指腹贴上伤处,“会疼。”
药膏冰凉,他的指尖却烫得惊人。
蔺暮的动作很规矩,垂着眼替她上药。
他裹了一层纱布,又垫了层软棉,最后再裹上一层。
“这样伤口不透气。”她小声抗议。
“明日就拆。”他系好最后一个结,指节若有似无地擦过她腿弯,“不然又要磨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