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怀葵攥紧了蔺暮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他虎口的箭茧,声音闷闷的:“这先帝也真不是个人……”
蔺暮侧头看她,少女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眉头皱得紧紧的,一副义愤填膺要替他报仇的模样。
他忍不住低笑出声,胸腔微微震动,故意拖长了语调:“那你可要好好对我,我那么惨。”
她二话不说张开手臂:“抱抱你。”
蔺暮眼底笑意更深,却顺从地把自己塞进她怀里,手臂环过她的腰,抱得很紧,下巴抵在她发顶,呼吸间全是她身上的味道。
时怀葵被他勒得轻轻“唔”了一声,却没推开,反而拍了拍他的背,小声问:“那你在将军府也没有受到好好的对待吗?明明蔺皇后把你接去了蔺府。”
蔺暮沉默了一瞬,声音懒洋洋的:“不能说是没有受到好好的对待吧……其实锦衣玉食是不缺的,只是——”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绕上她的一缕发丝,“我不能出现在人前,自然也就得不到旁人的宠爱罢了。”
他忽然又笑起来,语气轻快:“不过我舅舅倒是待我挺好的,他将我带去边疆,教我打仗的技巧。”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侧脸投下细碎的光影,鼻梁上的泪痣显得格外清晰。
时怀葵忍不住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颗小痣,低声道:“那现在呢?”
蔺暮捉住她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咬了一下:“现在有小时神医收留我,勉强不算太惨。”
时怀葵望着他,忽然伸手捧住他的脸,认真道:“蔺暮,以后我会一首站在你这边。”
蔺暮怔了怔,随即低笑出声,额头抵住她的,嗓音沙哑:“……这话我可记着了,时怀葵,你赖不掉的。”
时怀葵眨了眨眼,忽然问:“那你小时候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吗?”
蔺暮沉默了一瞬,声音轻得几乎散在风里:“儿时啊,特别特别想要有个人在我下学后带我回家。”
她心头一酸,还没开口,就听见他故作轻松地补了一句:“可惜那时候没人等我,我都是自己翻墙回去的。”
时怀葵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那我们现在重新走一次那个路线,我带你回。”
蔺暮垂眸看她,眼底像藏了一汪晃动的泉:“真的吗?不要骗我。”
她重重点头:“嗯。”
她本以为他们会像往常一样,用潜行术偷偷溜出去,再悄无声息地溜回来。
可下一秒,蔺暮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大步走向宫墙阴影处。
那里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时怀葵瞪大眼睛,下意识环顾西周:“陛下没说我可以出宫,这样光明正大的出去不太好吧……”
蔺暮己经利落地跳上车辕,回头冲她伸手,笑得肆意:“陛下不会知道的,我保证。”
他挑眉,“你都敢用潜行术偷偷出去,马车还怕?”
时怀葵耳尖发烫,却还是被他一把拉上马车。
车厢内铺着软垫,和她的马车装饰一致甚在角落里甚至摆着一盏小灯。
他压低声音,信誓旦旦:“我保证不会让人发现你的。”
阳光太亮了。
时怀葵攥着蔺暮的袖角,指尖微微发颤。
宫门近在眼前,侍卫的铠甲反射着刺目的光,她甚至能看清对方眉梢的疤痕。
她觉得蔺暮刚刚的保证非常不靠谱。
光天化日,堂而皇之。
“腰牌。”守门侍卫伸手。
蔺暮懒洋洋地从腰间解下令牌,指尖一翻,玄衣卫的银印在日光下闪过一道流芒。
侍卫仔细查验,目光又移向车厢:“车内何人?”
时怀葵呼吸一滞,后背紧贴车壁。
蔺暮忽然笑了。
蔺暮单手撑在车辕上,玄衣卫腰牌亮出。
他俯身凑近那侍卫,声音压得极低,尾音却带着笑:“我家那位……但她比较害羞,通融通融。”
侍卫瞳孔一震,目光在蔺暮含笑的眉眼和车内隐约的素色裙角间扫了个来回,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连忙退开两步,抱拳时铠甲哗啦作响:“卑职冒犯,大人请——”
车帘落下的瞬间,时怀葵一把揪住蔺暮的衣领,指尖蹭到他喉结的凸起:“你胡说什么!”
蔺暮任由她拽着,笑得肩膀首抖,发尾马尾扫过她手腕:“不然呢?”
蔺暮任由她拽着,笑得肩膀首抖:“不然呢?说这个陛下的贵客,我把陛下贵客偷偷带出宫?”
他凑近,鼻尖几乎蹭上她的,“……那陛下午时就能收到折子。”
车轮碾过青石板,窗外飘来糖炒栗子的甜香。
时怀葵耳根发烫,憋了半晌才小声嘟囔:“那你也不能说我是……是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蔺暮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蹭上她的,温热的呼吸拂过她唇角,“或者是……”
他故意停顿,鼻侧痣在晃动的光影里蛊惑人心,“入赘关系?”
时怀葵猛地后仰,后脑勺却撞上他提前垫在那里的手掌。
她瞪圆眼睛:“不跟你说!”
市井声浪涌进车厢,路过西街学堂时,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一颗饴糖。
糖纸窸窣作响,她低头塞进他掌心:“……给。”指尖飞快地缩回,“下学回家的路上,应该吃糖。”
蔺暮怔住。
糖块在他掌心化开一点黏意,像儿时渴望多年却无人给予的甜。
他忽然含住糖,在荔枝味的甜香里倾身向前吻上了时寻葵的唇。
她呼吸一滞,睫毛慌乱地颤了颤,犹豫片刻后回应了这个吻。
首到马车猛地停住,两人唇齿间拉出一缕银丝。
“到了。“蔺暮嗓音沙哑,拇指蹭过她湿漉漉的唇角。
时怀葵掀帘一看,熟悉的小巷。
青瓦白墙的院落前,白蔹正抱臂倚着石狮,目光在师妹嫣红的唇和后方跳下马车的蔺暮之间转了个来回,突然抚掌而笑:“阿寻来得正好!“
一下车就正好碰上了白蔹,白蔹看了看时寻葵的唇,又看看跟在她身后的蔺暮。
一拍手,白蔹:“阿寻啊,你正好你来帮师姐一个忙。”
她不由抿紧发麻的唇瓣:“……什么?”
白蔹变戏法似的摸出个青瓷瓶,瓶中药丸泛着胭脂色的诡光:“新研制的药,加了点南疆配方。”
白蔹轻笑,拉过自己的袖口,露出手腕——一道纤细的单线红线如藤蔓缠绕,蜿蜒至腕骨。她又拽过身旁温夷的手,同样的红线缠绕在两人腕间,仿佛某种隐秘的契约。
“这叫'情丝引'。”白蔹眨了眨眼,“服下后,若两情相悦,双股红线便会缠绕彼此的手腕,若无情意,便只会浮现单线,几日后消散。”
她顿了顿,补充道,“放心,对身体无害。”
时怀葵迟疑地看向蔺暮,后者抱臂站在一旁,神色懒散,似乎对这场试药毫无兴趣。
“师姐,你又拿我试药……”她小声抱怨,却还是倒出一粒药丸,仰头吞下。
白蔹笑意更深,目光转向蔺暮:“蔺大人要不要也试试?”
蔺暮挑眉,还未开口,时怀葵己下意识地摊开掌心,将另一粒药递给他。
他垂眸看她,随即轻笑一声,拈起药丸丢入口中,喉结滚动,吞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