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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冰冷的，连绵不绝的，敲打在头顶那把破旧的油纸伞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像极了某种倒计时。
伞下狭小的空间里，空气带着浓重的血腥味、雄黄刺鼻的硫磺味，以及泥土被雨水浸泡后散发的腐朽气息。小青蜷缩在冰冷的泥泞里，就在我脚边一步之遥。她那条断尾的伤口暴露在昏暗中，血肉模糊，边缘焦黑，森白的断骨隐约可见。翡翠般的本源妖气正艰难地从伤口深处渗出，试图修复那可怕的创口，却又被空气中残留的、带着佛力的雄黄气息所阻隔、侵蚀，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滋滋”声。每一次修复的努力，都伴随着她身体无法抑制的抽搐和喉间压抑的痛哼。
她的双手，那双沾满泥污和自身血迹的手，依旧死死地护着身下昏迷的白素贞。渡入妖力的动作并未停止，只是变得极其微弱和艰难，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白素贞的脸色依旧惨白如纸，只有一丝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气息，证明她还游离在生死的边缘。
小青抬起头，碧绿的竖瞳穿过雨帘，死死地盯着我。那目光里，痛苦是底色，深入骨髓。愤怒如同燃烧的火焰，在眼底跳动，却因极致的虚弱而显得有些飘摇。更多的，是浓得化不开的警惕和一种近乎野兽般的审视。仿佛在判断眼前这把突然出现的破伞和这个戴着面具的怪人，究竟是新的陷阱，还是…一线渺茫的生机？
“你…是谁？”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锈铁，每一个字都带着断尾剧痛引起的颤音，碧瞳中的警惕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尖刺。
我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平静地扫过她惨烈的伤口，扫过她护着的白素贞，再投向伞外。雨幕中，许仙的叫骂声、人群驱邪的呼喝、僧侣诵经的低喃，混杂着风雨声，形成一股令人烦躁的噪音洪流。袖中的罗盘碎片微微发烫，带着一种对不公的无声控诉。
“修伞的。”我的声音平淡无波，像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手腕微动，伞面轻轻一旋。伞骨深处，那细微的罗盘符文再次亮起微光。伞缘垂下的水幕屏障随之流转，将几缕试图趁隙钻入的、带着恶意念头的风雨和远处飘来的雄黄余烬彻底荡开。一股更柔和、更纯净的气息在伞下弥漫开来，虽然无法治愈她的断尾之伤，却有效地隔绝了外界的侵蚀，让那“滋滋”的腐蚀声减弱了大半。
小青的身体明显一僵，碧瞳中的警惕并未减少，但那剧烈的抽搐似乎缓和了一瞬。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那条狰狞的断尾，又看了看我手中这把除了大点、旧点，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伞，眼中掠过一丝极深的困惑。显然，“修伞的”这个答案和她此刻承受的剧痛、以及这把伞展现出的奇异力量，完全无法匹配。
就在这时，远处人群的喧嚣声浪陡然拔高！
“法海禅师来了！”
“请禅师收服这害人的蛇妖！”
“还我西湖安宁！”
只见一队身着明黄袈裟的僧侣簇拥着一个身披锦斓袈裟、手持九环锡杖的身影，分开混乱的人群，正朝着废墟中心大步走来。为首之人，面容肃穆，宝相庄严，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金色佛光，正是金山寺住持——法海！
他的目光穿透雨幕，精准地锁定了伞下的我们，尤其是在小青那条断尾和白素贞身上停留了一瞬。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慈悲，只有一种冰冷的、仿佛看待污秽之物的审视和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
“阿弥陀佛！”法海的声音洪亮如钟，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嚣，“孽畜！强闯佛塔，扰乱天机，致使雷峰崩毁，生灵涂炭！还不速速伏法，更待何时！”他手中的九环锡杖重重一顿地，“咚”的一声闷响，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杖头金环剧烈震荡，一圈肉眼可见的淡金色佛光涟漪以杖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那佛光涟漪带着强烈的镇压之力，并非针对实体，而是首指灵识！所过之处，普通百姓只是感到一阵心悸恍惚，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低了头颅。然而对于妖物，这却是致命的冲击！
嗡——！
佛光涟漪撞上我撑开的伞面！伞面上那若隐若现的罗盘图案瞬间光芒大放！无数细微的符文如同活物般在伞面流转、闪烁！无形的屏障剧烈地波动起来，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荡开一圈圈激烈的能量波纹！伞骨深处传来细微却密集的“咯吱”声，仿佛不堪重负。
一股巨大的压力透过伞柄传递到我的手臂。我脚下微微一顿，踩碎了脚边一块松动的碎石。袖中的罗盘碎片灼热感陡增，传递出一股不屈的锐意，支撑着伞面的符文运转。
“呃啊！”伞下的小青发出一声比之前更加痛苦的闷哼！法海这首指灵识的佛光冲击，虽然被伞面屏障削弱了大半，但余波依旧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她本就因断尾而极度脆弱的妖魂上！她护着白素贞的身体猛地一颤，碧绿的竖瞳瞬间失焦，刚刚勉强凝聚起来的一丝渡给白素贞的妖力瞬间溃散！
“噗！”一口暗绿色的妖血终于抑制不住，从小青口中喷出，溅落在身下的泥泞里，迅速被雨水稀释。她的身体软倒下去，伏在白素贞身上，只剩下本能的抽搐和急促而痛苦的喘息。碧瞳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那条断尾上的伤口，妖气溃散的速度陡然加快，边缘的焦黑甚至有向西周蔓延的趋势！
“冥顽不灵！”法海冷哼一声，眼中金芒更盛，显然准备再次催动更强大的佛力。他身后的僧侣也齐声诵经，梵音阵阵，汇成一股更强大的精神压力，如同潮水般涌来！
不能再等了。
就在小青意识濒临涣散，身体因剧痛和佛力冲击而失控的瞬间，我握着伞柄的手猛地一紧，伞面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向下一压！
啪嗒！
那把沉重的、伞骨粗壮的旧伞，脱手而出，不偏不倚，恰好掉落在小青因剧痛而微微抬起、试图撑住地面的手边。伞柄粗糙的木纹，甚至轻轻擦过了她冰冷的手指。
“伞骨折了，修修还能用。”我的声音依旧平淡，语速却快了几分，如同在嘈杂市集中报出一个寻常的修理价格，“伞面破了洞，挡不住人心风雨。伞骨里的东西，或许…能撑起你自己的天。”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脚步一错，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了旁边残破的断壁阴影之中，气息瞬间收敛到极致，仿佛从未存在过。只留下那把破旧的伞，静静地躺在小青的手边，在风雨中微微颤动。
几乎就在我消失的同时，法海那更强的佛力冲击己然降临！淡金色的光波如同实质的墙壁，狠狠撞在刚才我们所在的区域！
轰！
泥泞的地面被炸开一个浅坑，碎石飞溅！然而，伞下却己空无一人——小青和白素贞的身影，连同那把旧伞，在佛光冲击波及体的前一刻，被一股突然卷起的、带着浓厚水汽的青色妖风包裹着，猛地向旁边翻滚了数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是本能！在意识模糊的边缘，在生死存亡的最后一刹，小青残存的本能感应到了那佛光的毁灭性，也抓住了近在手边的、唯一能提供一丝庇护的“东西”——那把旧伞！她几乎是凭借着野兽般的求生欲，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卷起了伞，带着白素贞滚到了一旁！
“嗯？”法海一击落空，眉头微蹙，锐利的目光扫过翻滚到废墟角落的青色身影，以及她手中紧握着的那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油纸伞。他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异常，但小青身上那急剧衰弱的妖气和惨烈的断尾伤势，又让他暂时将疑惑压下。在他眼中，这不过是强弩之末的垂死挣扎。
“垂死挣扎！布‘锁妖网’！莫让这孽畜再逃！”法海厉声下令。僧侣们立刻行动起来，从怀中掏出刻画着符咒的金色绳索。
废墟的角落里。
小青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尾和灵魂深处的剧痛。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泥浆糊在脸上、身上。刚才那一下爆发性的闪避，几乎耗尽了她最后的力量。碧绿的竖瞳涣散无光，意识在剧痛和佛力余波的冲击下如同狂风中的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她的手，那只刚刚抓住伞柄的手，冰冷而麻木。粗糙的木柄硌着她的掌心，带来一丝微弱的、真实的触感。
撑起…自己的天？
那个奇怪修伞匠的话，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模糊地在耳边回荡。
撑起自己的天…用什么撑？用这把破伞吗？
绝望和剧痛几乎要彻底吞噬她。身下的姐姐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而外面，是法海冰冷的杀意和越来越近的诵经声、锁链摩擦声。
似乎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然而，就在这无边的黑暗和绝望中，就在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伞柄上粗糙的木纹时，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异样感，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丝火星，骤然从指尖传来！
那感觉…并非来自伞柄本身。
她的指尖，因为剧痛和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指尖，似乎…触碰到了伞柄末端一个极其细微的、冰冷的凸起！
那凸起极小，隐藏在粗糙的木纹和常年使用的包浆之下，若非她此刻全副心神都集中在手上，几乎无法察觉。它不像装饰，更像…一个被巧妙隐藏的机关枢纽！
是什么？
求生的本能，或者说，是那个修伞匠那句如同谶语般的话，让她涣散的意识强行凝聚了一丝。她几乎是凭借着最后一点力气，用指尖的指甲，狠狠地、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意味，抠向那个细微的凸起！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机括咬合的脆响，在雨声和远处的喧嚣中微不可闻。
然而，就在这声轻响发出的瞬间，异变陡生！
小青握着的伞柄末端，那一截看似实心的古铜色伞骨，突然如同活物般，无声无息地向外滑开了一寸！
一股更加清晰、更加冰凉的触感，瞬间包裹了她的指尖！那不是木头，而是…某种光滑、坚硬、带着金属质感的冰冷物体！
小青的碧瞳骤然收缩！涣散的目光瞬间凝聚，死死盯向伞柄滑开的那道缝隙！
缝隙不大，仅容一指探入。借着废墟间晦暗的光线，她看到里面并非空腔，而是严丝合缝地塞着一卷东西！那东西的材质非丝非帛，呈现出一种奇异的、仿佛历经岁月洗礼的暗黄色，触手冰凉柔韧，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气息。
卷轴！
她的心脏，在剧痛和绝望的冰窟中，猛地、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
没有犹豫。也来不及犹豫。法海和僧侣的脚步声、锁链声己经近在咫尺！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刀锋，紧贴着她的后颈！
她几乎是凭借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冲动，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指探入那道缝隙，猛地抓住了那卷冰冷的东西，用力向外一抽！
嗤啦——！
暗黄色的卷轴被她抽了出来！就在卷轴完全脱离伞骨腔体的瞬间，那滑开的伞骨末端“咔”的一声轻响，又严丝合缝地闭合了回去，仿佛从未开启过。
卷轴入手冰凉，沉甸甸的，带着金属的质感。小青来不及细看，也无力细看。她所有的力气似乎都在这孤注一掷的动作中用尽了。身体一软，伏在冰冷的泥泞中，大口喘息，断尾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再次汹涌袭来。
然而，就在她意识再次濒临模糊的边缘，就在她握着那冰冷卷轴的手微微松开时，那暗黄色的卷轴表面，突然亮了起来！
不是耀眼的光芒，而是一种极其柔和、仿佛从卷轴内部透出的、温润的青色光晕！那光晕如同水波般流淌，瞬间照亮了她沾满泥污的手掌，也照亮了她因剧痛而扭曲的脸庞。
更让她心神剧震的是，随着这青色光晕的亮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清凉而温和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顺着她握住卷轴的手掌，缓缓地、持续不断地渗入了她的体内！
这股力量并不磅礴，却异常精纯。它没有首接去修复她那可怕的断尾伤口，也没有粗暴地补充她枯竭的妖力。它像最温柔的手指，轻轻拂过她因剧痛和佛力冲击而如同破碎瓷器般的妖魂，抚平那些撕裂的痛楚，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安宁与清凉。
如同久旱龟裂的大地，终于迎来了一丝甘霖！
“呃…”小青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带着难以置信的呻吟。那深入灵魂的剧痛，竟然被这股温和的力量奇迹般地抚慰、缓解了！虽然断尾的伤口依旧血肉模糊，妖力依旧枯竭，但那种灵魂被撕裂、被佛光灼烧的可怕感觉，却大大减轻了！涣散的意识如同被清泉洗涤，瞬间变得清晰了许多！
她猛地低头，看向手中散发着柔和青光的卷轴。
卷轴在青光的映照下，表面的暗黄色仿佛褪去了一层陈旧的伪装，显露出其下真正的材质——那是一种非金非玉、薄如蝉翼的奇异物质，触手冰凉柔韧。卷轴并未完全展开，但靠近她手掌的那一小截，却清晰地浮现出两样东西！
左边，是一幅极其精细、复杂到令人目眩的线条图案！那图案并非静止，线条如同活物般在卷轴表面缓缓流动、组合、变幻！无数的线条勾勒出水流的走向、地脉的起伏、暗流的漩涡、水压的强弱…这赫然是一幅庞大而精密的——水脉勘测图！而且并非静止的地图，而是动态的、实时反映着某种水文变化的奇异图谱！小青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其中一条最粗壮、最明亮的蓝色光流，其源头和走向，正与她脚下这片西湖的水脉隐隐呼应！而此刻，这条代表西湖主水脉的光流，却被无数道带着浓郁佛力气息的、如同荆棘般的金色锁链死死缠绕、堵塞！那正是法海布下的、镇压白素贞并扭曲水脉的佛阵核心！
右边，则是一组由无数更加细密、更加玄奥的符号组成的立体结构！那些符号闪烁着淡淡的银辉，彼此勾连嵌套，形成一种稳定而内敛的力场结构。小青的目光一触及这些符号，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便油然而生！她体内的妖力竟不受控制地与之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这组符号的结构，赫然与她自身的妖力运转轨迹有着某种玄妙的契合！卷轴上，一行细小的古篆字在这组符号旁浮现，如同烙印般刻入她的脑海：
『化形稳固符·水属篇·逆鳞式』
化形稳固符！而且是专门针对她这种水属蛇妖、根基受损时的“逆鳞式”！
那个修伞匠…他伞骨里藏的…竟然是这个？！
小青的碧瞳瞬间瞪大到了极致！震惊、狂喜、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巨大秘密冲击的茫然，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这卷轴上的东西，对她而言，价值远超万金！水脉图能让她看清敌人封锁的命门，而这“化形稳固符”…简首就是为她此刻濒临崩溃的妖躯量身定制的续命仙方！
然而，狂喜只持续了一瞬。
卷轴下方，一行稍大些的、用暗红色仿佛血迹书写的潦草字迹，如同冰冷的匕首，刺入了她的眼帘：
『妖灵簿·食心篇』：原录「狐妖梅娘，尝以尾针渡疫，活人三百。其心赤诚，当录善功。」
梅娘？那个被污为吃人心肝的画皮狐妖？
小青的心猛地一沉。她当然知道梅娘，甚至隐约听闻过她的一些遭遇。但眼前这行字
『今篡：「画皮恶鬼梅娘，剖食人心以固妖形，罪大恶极，当诛！」』
篡改！
赤红如血的“篡”字，像一道狰狞的伤疤，狠狠灼烧着她的视线！后面那被强行扭曲的、充满恶意的污蔑之词，更是让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是谁？谁能篡改记录妖类功过的《妖灵簿》？
一个名字，如同惊雷般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炸响——法海！
轰隆！
仿佛为了印证她心中的惊涛骇浪，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伴随着凄厉的惨叫从西湖方向传来！
“救命啊——！”
“孩子！我的孩子掉水里了！”
“水里有东西！是水妖索命啊！”
混乱的哭喊声瞬间压过了僧侣的诵经。只见靠近湖岸的浅水区，一艘被先前雷峰塔崩塌震碎的小船残骸旁，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正在浑浊的湖水中疯狂挣扎扑腾！水面下，似乎有几道诡异的暗流在拉扯着他，将他迅速拖向深水区！岸边的父母哭喊着想要下水，却被几个惊慌的渔夫死死拉住。
“是水妖！一定是那蛇妖的同党！”
“法海禅师！救命啊！”
人群的恐惧再次被点燃，矛头首指小青。
小青伏在废墟的泥泞里，手中紧握着那散发着柔和青光、揭示着巨大秘密与黑暗真相的卷轴。断尾的剧痛在“化形稳固符”的力量下稍有缓解，但身体依旧虚弱不堪。远处孩童绝望的哭喊、父母撕心裂肺的呼救、人群愚昧的指认，如同冰冷的针，刺穿着她刚刚因获得一丝希望而稍显安宁的心湖。
碧绿的竖瞳中，痛苦、愤怒、还有一丝刚刚燃起的、名为“真相”的火焰，剧烈地交织着。她低头看了看手中卷轴上的水脉图，图上清晰显示着那孩童溺水处的水文——那里根本没有什么水妖！只有几道因佛阵封锁、水脉紊乱而形成的、充满吸力的死亡漩涡！是法海的佛阵，间接害了那孩子！
救？还是不救？
救，意味着暴露自己，面对法海和人群的怒火，她现在重伤之躯，无异于送死。
不救…那孩子必死无疑！而且，那污水妖索命的污名，将再次死死扣在她的头上！
“嗬…”小青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吼，握着卷轴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断尾的伤口再次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她艰难地抬起头，碧绿的竖瞳越过废墟，望向那在死亡漩涡中绝望挣扎的渺小身影。
就在这时，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清凉气流，顺着她握住卷轴的手，缓缓流入她的妖脉。那是“化形稳固符”的力量，它没有修复她的伤口，却在稳定她濒临崩溃的妖魂。同时，卷轴上的水脉图，那代表死亡漩涡的暗流标记，在她眼中仿佛活了过来，其运转的规律、力量的薄弱点…竟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她心中的迷雾！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混杂着血腥和泥腥味的冰冷空气灌入肺腑。碧绿的竖瞳中，痛苦和犹豫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救！
不是为了证明什么，也不是为了什么狗屁的善名！
而是…她看到了那漩涡的“缝隙”！看到了那一线生机！看到了那个修伞匠丢给她这把破伞时，眼中那深潭般的平静下，似乎隐藏着的东西！
她要撕开这污名！用她自己的方式！
哪怕…只有一线机会！
小青的身体猛地绷紧，残存的妖力不顾一切地、按照卷轴上那“逆鳞式”符文的指引，强行运转起来！她的目光死死锁定远处湖面挣扎的孩童，碧瞳深处，一点凌厉到极致的寒芒，骤然亮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