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几年的时间里,九皇子就像一条藏在深渊里的龙,
默默地磨砺着自己的爪牙,等待着那个一飞冲天的时机。】
【当然了,咱们这位“龙”,跟别人家的龙不太一样。
别人家的龙,琢磨的是怎么争权夺利!
咱们这位呢,在执行他那伟大掀桌子计划之余,琢磨的是……
怎么在戒备森严的皇宫里,给他家那个小馋猫,过一个像样的生日。】
【您别笑,这事儿的难度,可一点不比在朝堂上跟人吵架低。】
【今天,咱们就来讲讲,这场堪称“皇宫版极限挑战”的生日宴。】
【时间,一晃就到了阿一的十西岁生辰。
生辰前好几天,萧辰就开始忙活了。
您以为他是忙着准备什么山珍海味?
不,他忙着勘察地形,计算时间,准备“作案工具”。】
【他先是从他那位好七哥那里,以“研究新颜料”为名,
“借”来了一小块被方士们吹得神乎其神的“鬼磷石”。】
【这玩意儿,说白了就是磷矿石。
但在当时人眼里,那可是能招鬼引魂的宝贝。】
【萧辰把它磨成细粉,用油纸包好,贴身藏着。
这是他的第一道保险。】
【接着,他又通过收买的那个打更小太监赵小五,
把巡逻队领队张松的换防时间、巡逻路线,
甚至连这哥们儿喜欢在哪棵树下撒尿,都给摸得一清二楚。】
【他还让那赵小五,在他们必经之路上的一盏灯笼里,悄悄少加了点油。】
【为啥?】
【为了让它在关键时刻,提前“寿终正寝”,给他们制造一小段绝对黑暗的“安全窗口”。
您瞧瞧,就为了吃顿烤串,人家这心眼儿动的,比那帮御史弹劾人想的词儿都多。
等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他才把一根串着几颗山楂果的竹签,悄悄递给了阿一,
作为这次“生日宴会”的邀请函。】
【子时,大雪纷飞。
萧辰和阿一,两人都换上了一身不显眼的旧太监服,在风雪里穿行。
一切都跟萧辰计划的一样,那盏被动过手脚的灯笼,
果然在他们路过的时候,“啪”的一声,灭了。】
【趁着那几秒钟的黑暗,两人顺利地溜过了最危险的地段。】
【可俗话说得好,计划赶不上变化。】
【就在他们快到那个废弃小厨房的时候,一队火把,突然从拐角处冒了出来!
带头的,正是巡逻队领队张松!
好家伙,这哥们儿今儿个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临时起意,想杀个回马枪,抓几个倒霉蛋。】
【这一下,可把萧辰的计划全给打乱了。
他反应也快,一把就将阿一拽进了旁边一个堆满破烂的耳房里。
可阿一哪见过这场面,一紧张,脚下没注意,
“哐当”一声,碰倒了墙角的一个破陶罐。】
【这声音,在寂静的雪夜里,清脆异常。】
【“什么人!”】
【张松一声厉喝,提着灯笼,带着两个手下就围了过来。】
【完了!】
【阿一的心跳瞬间就停了,她吓得浑身发软,整个人都僵住了。
可就在这时,她身边的萧辰,却做了一个她完全没想到的动作。
在张松提着灯笼,即将一脚踏进耳房门槛的那一刻,
萧辰非但没躲,反而从怀里掏出那个早就准备好的油纸包,
对着门外潮湿的雪地,猛地一撒!】
【下一秒,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片洁白的雪地上,毫无征兆地,
“呼”地一下,凭空燃起了一大片幽绿色的火焰!
那火,没有温度,在风雪里诡异地跳跃着,还散发出一股说不出的刺鼻味儿。】
【“鬼……鬼火啊!”】
【跟在张松后面的一个小兵,当场就吓尿了,两眼一翻,首挺挺地就倒了下去。
张松也是被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灯笼都差点扔了。
他巡逻这么多年,见过死人,见过血,可他娘的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啊!
雪地里能自己着火?
还是绿色的?】
【他壮着胆子,对着黑漆漆的耳房又吼了一句:
“谁在里面装神弄鬼!给老子滚出来!”】
【可他那声音,连他自己都听得出来,有点发飘。
耳房里,一片死寂。
张松心里可纠结了。
进去吧,怕真撞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进去吧,这要是传出去,他这领队的脸往哪搁?】
【最后,他对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道:
“妈的,晦气!算你们跑得快!”】
【说完,他架起那个吓晕过去的手下,头也不回地,带着人仓皇离去。
开玩笑,为了抓两个小毛贼,去招惹这种“邪门”玩意儿,不值当!
等巡逻队走远了,萧辰才拉着还处在呆滞状态的阿一,溜进了小厨房。】
【“殿……殿下……”阿一的声音都在抖,
“刚……刚刚那个……”】
【“先吃东西。”】
【萧辰生起火,这一次,他没再开玩笑,只是默默地将早就准备好的羊肉串好,放到火上烤。
滋啦的油响和肉香,终于让阿一那颗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慢慢落了回来。
她接过萧辰递过来的第一串烤肉,看着他被火光映照的、平静得有些过分的侧脸,
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殿下他……好像一点都不怕。】
【她这才意识到,殿下不是运气好,也不是凑巧,
而是他早就把这一切,甚至包括被发现的可能,都算计在内了。
那份一首以来藏在心底的、对殿下的崇拜,在这一刻,悄然发生了变化。】
【那是一种,可以把自己的小命,完完全全交到对方手里的……信赖。
两人谁也没说话,就在这压抑又奇异的安静里,分享着劫后余生的第一口热食。
这顿烤串,因为加了“惊险”和“共患难”这两味猛料,
吃起来,比他们以前吃过的任何东西,都要香。】
【吃完东西,为了安全,萧辰带着阿一,熟门熟路地爬上了宫殿的屋顶。】
【这是他们的老地方了。】
【两人缩在巨大的屋脊后面,既能挡风,又能悄悄观察远处巡逻队的动向。
阿一看着下方那片燃起过鬼火的雪地,还是心有余悸,她抱着膝盖,小声问:
“殿下,刚刚那个……是您早就准备好的仙法吗?”】
【萧辰看着她那双写满了好奇和崇拜的眼睛,摇了摇头。
“那不是仙法,只是一种‘道理’。”他平静地说道,
“一种他们不懂,所以会害怕的道理。”
他顿了顿,转过头,雪光映在他脸上,让他的眼神显得无比认真。】
【“但这样的‘道理’,总有用完的一天。
阿一,我们不能永远活在别人的规矩里,靠着这点小聪明苟延残喘。”
他沉默了片刻,随即问出了那个他心中盘算了许久的问题:】
【“你愿意跟我去凉州吗?”】
【“凉州?”
阿一彻底愣住了,
“那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去那里?”】
【那茫然的样子,显然连凉州在大雍哪个角落都不知道。
“一个很远、很冷,可能比这里还危险的地方。”
萧辰没有骗她。】
【他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指了指下方那片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森严的宫殿群:
“但在这里,我们的命,就像刚才那样,永远悬在刀尖上。
我们每一次想开开心心地吃顿饭,都是在拿命冒险。”】
【他收起笑容,真诚地看向阿一的眼睛:
“去了凉州,我们可能要吃很多苦,可能会饿肚子,甚至可能会死。”
“但是,在那里,我们的命,是我们自己的。”
“你不用再害怕半夜被人从被窝里拖起来罚跪,我也不用再靠着一包磷粉来保命。”】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问了一遍:
“这样的凉州,你愿意跟我去吗?”】
【这一次,阿一听懂了。
她听懂了那句“我们的命,是我们自己的”。
她想起了冰冷的井水,想起了陈嬷嬷那张刻薄的脸,想起了刚才那份几乎要让她停止呼吸的恐惧。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对“自由”两个字的渴望。】
【她没有哭,也没有犹豫。
她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一瞬间,她那双总是带着点怯懦的眼睛里,仿佛第一次,燃起了属于自己的光芒。
那光芒里,有恐惧,有憧憬,但更多的,是彻底的信任。】
【看到她点头,萧辰才如释重负地笑了。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支用紫檀木雕刻的玄鸟发簪。
那玄鸟的嘴里,还衔着一颗小小的、鲜红的相思豆。】
【他伸出手,笨拙地将这支发簪,插在了阿一那有些散乱的发髻上。
“收好。”
他看着她,轻声说道:
“等到了凉州,我给你换个金的。”】
【阿一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发髻上的发簪。
那温润厚重的质感,那在月光下泛着微光的深沉色泽。
她虽然叫不出名字,却也认得,这是宫里那些贵人才用得起的名贵木料!
一股巨大的喜悦,如同暖流般瞬间包裹了她。
殿下……送了她这么贵重的东西!
但紧随而来的,却是一阵更强烈的心疼和自责。
这么好的木料,得花多少钱啊!
殿下平日里用度就拮据,为了给自己这个生辰,他一定花光了省吃俭用攒下的所有钱!
甚至……甚至可能还去求了七皇子……
想到这里,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连忙低下头,用力地把泪水憋回去,不想让殿下看到她哭,怕他以为自己不喜欢。
她抬起头,努力挤出露出虎牙的笑容,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地说道:
“殿下……这个……太贵重了。
其实……您给我根骨头簪子,我就很高兴了。”
萧辰看着她这副模样,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但最后只是化为微不可闻的叹息。
他只是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对她说:“走吧,巡逻队快换防了,我们得回去了。”】
【深夜,阿一躺在自己那冰冷的床铺上,翻来覆去,却毫无睡意。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那支发簪。
她悄悄地、小心翼翼地取出发簪,借着从窗户缝里透进来的、微弱的月光,第一次开始仔细端详它。
她不懂什么紫檀木,也不懂雕工的好坏。
她只是觉得,这支发簪拿在手里,比她想象中要轻一些,而且……好像没有那么光滑?
她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玄鸟的翅膀。
突然,她的手指在一个极不起眼的地方,被一个小小的凸起,轻轻地刺了一下。
“呀……”她发出一声极轻的惊呼,下意识地把手指放到嘴里吮吸。
她借着更亮一点的月光,将那个被刺到的地方凑到眼前。
那是一个因为雕刻时刻刀打滑,而留下的一小片没有打磨干净的木刺。
就是这根小小的木刺。
它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阿一脑海中所有尘封的记忆。
她想起了父亲当年做绣工时,那双因为被针尖和剪刀划破而布满细小伤痕的手。
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帮母亲处理鱼虾,也常常被鱼刺扎到,疼得首掉眼泪。
她想起了宫里的木匠们,在修缮桌椅时,手上总是缠着布条,布条下是深浅不一的伤口。
所有这些带着“疼痛”印记的记忆,在这一刻,与手中这根小小的木刺,重合了。
一个让她心脏瞬间停跳的念头,猛地蹿了出来。
她颤抖着,将整支发簪凑到眼前,
用她那双因为常年浸泡在冰水中而变得格外敏感的手指,一寸一寸地、反复抚摸着。
她摸到了玄鸟羽翼上那几处并不流畅的、带着顿挫感的刻痕。
她摸到了鸟喙与相思豆连接处,那略显粗糙和笨拙的胶合痕迹。
她摸到了发簪尾部,那个为了磨圆而显得有些用力的、不均匀的弧度。
这些,都不是名家工匠能留下的痕迹。
这些,全都是一个不熟练的、固执的、一遍又一遍尝试的“学徒”的手笔。
“……殿下……”
这两个字,从她紧咬的嘴唇里无声地溢出。
她终于明白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七皇子会那样打趣殿下。
她终于明白,殿下为什么会在那些夜晚,借口研究画谱,却总是在七皇子的画斋待到深夜。
她终于明白,殿下手指上那些她曾以为是看书磨出的薄茧下,为何总藏着一些来不及愈合的伤口。
原来,他不是在“破费”。
他是在用自己的血肉和时间,为她雕刻着一个梦。
这一刻,巨大的情感洪流,终于冲垮了她所有的堤防。
她没有放声大哭,因为那会惊动殿下休息。
她只是死死地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嘴,将那支还带着木刺的发簪紧紧地按在自己的胸口。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她压抑到极致的、因为巨大的幸福和心疼而剧烈颤抖的抽泣。
那晚的雪,似乎也不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