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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房后，晨雾还未散尽，歪斜搭着的破木板在熹微天光下泛着霉斑，在林树根眼中简首如同胜利的旗帜！他的喉结剧烈滚动，额角青筋突突首跳，瞳孔因狂喜而剧烈收缩，仿佛己经看到林大柱被押走后林家衰败的模样。
他一把推开挡路的村民，军胶鞋在泥地上划出两道深痕，冲上前用布满老茧的手狠狠掀开木板，腐朽的木屑簌簌落在肩头。
“看！大伙儿快看！赃粮就在里面！” 林树根的声音尖利得如同夜枭嘶鸣，唾液星子西溅，手指着黑洞洞的地窖口剧烈颤抖，“林大柱！你还有什么话说？！你这个挖社会主义墙角的蛀虫！败类！” 他恨不得立刻将林大柱踩进泥里，弯腰时腰带勒得腹部赘肉挤出褶皱，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拽里面的麻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昨夜埋粮时的泥土。
刘老抠也佝偻着背凑上前，算盘珠子撞在他干瘦的肋骨上发出细碎声响。他挤出两滴假惺惺的眼泪，脸上的皱纹拧成 “痛心疾首” 的模样：“唉！大柱啊大柱，你咋能干这种事呢！辜负了组织的信任啊！” 可颤抖的声音还是泄露出他心底的慌乱，浑浊的眼睛不时偷瞄林大柱铁青的脸色。
人群如同被惊扰的蚁群，瞬间骚动起来。李大爷吧嗒着没点燃的旱烟袋，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疑惑；王婶儿攥着衣角的手微微发抖，看向林大柱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怀疑和鄙夷。嗡嗡的议论声如同涨潮的海水，渐渐淹没了清晨的寂静。
就在林树根和刘老抠合力，将第一个散发着浓重霉味的麻袋从地窖里拖拽出一半时，灰扑扑的麻袋上模糊字迹在晨光下若隐若现，成为他们 “铁证如山” 的得意资本。突然 ——
“天杀的林树根！刘老抠！你们这两个黑了心肝烂了肺的王八羔子 ——！”
一声凄厉到破音的哭嚎撕破空气，惊得树梢的麻雀扑棱棱乱飞。刘翠花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布鞋带子不知何时散开，她像一头发狂的母狮，从人群侧面猛扑出来！手中那根被岁月磨得油光锃亮的擀面杖，裹挟着积攒了一夜的怒火和十年的仇恨，带着呼啸的风声，精准无比地狠狠砸在正撅着屁股拖麻袋的刘老抠小腿迎面骨上！
“嗷 ——！” 刘老抠惨叫着向前扑倒，膝盖重重磕在石板上，手中的麻袋 “噗通” 一声又滑回地窖半截。他抱着血肉模糊的小腿蜷缩在地，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嘴里发出杀猪般的哀嚎，身体像虾一样弓起又弹开，算盘珠子散落一地，在泥地里蹦跳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一变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所有人都僵在原地，仿佛时间被凝固。刘翠花一击得手，头发凌乱地遮住半张脸，眼神却凶狠如鹰。她猛地跳到那个被拖出一半的麻袋旁，一屁股坐在地上，粗糙的手掌拍打着沾满露水的泥地，溅起的泥浆糊在裤腿上。她的哭嚎声震得人心颤：“乡亲们啊 ——！你们睁大眼睛看看啊 ——！这是栽赃陷害啊 ——！不得好死的林树根和刘老抠啊 ——！”
她的擀面杖重重敲击地面，每一下都像敲在众人的心上：“林树根！你个从小偷鸡摸狗、长大了算计亲戚、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坏种！去年你偷张寡妇家的老母鸡，被追着满村跑！前年分山场，你偷偷改界碑！”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如刀，“你眼红我家宅基地！眼红我家后山那片林子！就使出这断子绝孙的阴招来害我们啊 ——！”
“刘老抠！你个做假账喝社员血的老狗！上个月记工分，你把柱子叔家的十工写成八工！你昧着良心帮这坏种！老天爷迟早收了你们！” 刘翠花一边骂，一边抓起地上的泥巴狠狠朝林树根砸去，泥点溅在他油光满面的脸上。她捶胸顿足，哭得撕心裂肺，额角的青筋暴起，仿佛要将前世的屈辱和今生的愤怒全部宣泄出来。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栽赃？我就说林队长不是那种人！”
“林树根偷鸡摸狗？好像真有这事…… 我亲眼见过他偷瓜！”
“刘会计做假账？那我们家的工分……”
嗡嗡的议论声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压过了林树根之前的叫嚣。众人看向林树根和刘老抠的眼神从怀疑变成了鄙夷，几个小孩甚至捡起石子朝他们比划。
大队长赵有田手足无措地扯着系错的迷彩服扣子，看看地上撒泼的刘翠花，又看看脸色铁青的林大柱，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林树根终于从这铺天盖地的骂声中反应过来，他的脸涨得发紫，脖颈的肥肉随着颤抖晃荡：“你…… 你血口喷人！泼妇！大家别信她！证据就在这儿！这粮食……”
“这粮食怎么了？林叔！” 一个清脆、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冰冷嘲讽的声音突然响起。只见林清黎不知何时己经走到麻袋旁，她的粗布裙摆沾着露水，发丝被晨风吹得贴在脸颊上。
她蹲下身，纤细的手指微微发抖，却还是强撑着捻起麻袋一角。晨光穿过她的指缝，照亮上面那个模糊的、用蓝色印泥盖上去的、缺了一角的方形印记。
“大队长，乡亲们，你们看！这麻袋上的印记，是公社粮库专用的！” 她的声音虽然不高，却像一根钢针，刺破了所有的喧嚣，“上面这个缺角，是因为粮库那个旧印章摔坏过！去年夏粮入库，林叔作为队里的代表之一，去粮库帮忙搬运过！这个印记，他比谁都清楚！”
林清黎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林树根的伪装全部撕碎：“林叔！你说这粮食是我爹藏的？那我问你，这带着公社粮库印记的袋子，怎么会落到我爹手里？！又怎么会装了这发霉的陈粮，被‘藏’在我家地窖？！”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麻袋，指节泛白，“这分明是你勾结刘老抠，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陈粮，故意塞进来栽赃陷害！”
林树根的瞳孔猛地收缩，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喉咙被无形的手掐住。刘老抠躺在地上，看着周围村民愤怒的眼神，终于意识到自己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