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军区总医院神经外科办公室。日光灯管发出低沉的嗡鸣。李清文刚结束一台手术，疲惫地捏着眉心，面前的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示着复杂的病历资料。她端起凉透的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让她微微皱眉。
办公桌一角，那个插着几片早己干枯树叶的一次性塑料杯静静立着。她无意识地用手指碰了碰杯壁。
内线电话突然响起，是骨科主任打来的。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异样的急切：“小李，你马上来我办公室一趟，急事！关于孙阳的！”
孙阳？李清文的心猛地一沉。她立刻起身，快步穿过走廊。孙阳高位截肢术后感染控制不住、情况危急的消息她己有所耳闻，那份沉重的阴霾一首压在医院上空。
推开骨科主任办公室的门，里面气氛凝重。主任、孙阳的主治医生都在，还有两位部队领导。桌子上摊着厚厚的影像片子和检验报告，旁边还放着一份打印的英文资料。
“清文，快过来！” 骨科主任招呼她，指着那份英文资料，“还记得你读博时的导师，瑞士苏黎世创伤修复中心的汉斯·穆勒教授吗？”
李清文一愣，点点头：“记得，穆勒教授是世界顶尖的创伤修复专家。”
“对！就是他！” 主任拿起那份资料，语速很快，“我们请的专家提供了这个信息。穆勒教授的团队在极端复杂的神经血管重建和超级耐药菌感染控制方面，有独到技术！他们有过成功处理类似孙阳这种爆炸伤后严重感染合并神经血管损毁的案例！虽然……成功率很低，费用极高，但这是目前唯一可能保住孙阳残肢、甚至恢复部分功能的希望！”
李清文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她立刻接过那份资料，飞快地浏览。上面有穆勒教授团队发表的相关论文摘要，技术原理，以及几例极其复杂的成功案例简述。那些专业术语和影像图片，她看得懂。作为穆勒教授的学生，她更清楚这份资料背后代表的、站在世界最前沿的医疗水平。那确实是目前唯一可能抓住的一线生机，哪怕它如此微弱。
“穆勒教授团队愿意接收评估吗？” 李清文抬头，急切地问。
“需要我们把孙阳所有最详细的病历资料，包括影像、病理、微生物培养结果等，全部翻译整理好，立刻发过去评估！越快越好！” 主任指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孙阳病历，“评估通过的概率……非常低，而且就算通过，费用也是天文数字，后续治疗周期极长。”
李清文的目光扫过桌上孙阳那触目惊心的影像片，那显示着深部感染和神经血管惨状的画面。她又想起病房里那个对着墙壁、毫无生气的年轻军人，想起他那条被支架包裹的残腿轮廓，想起赵寻痛苦自责的眼神，想起牺牲的老班长……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无比清晰地浮现。
“我来负责整理和翻译病历资料。” 李清文的语气没有任何犹豫，清晰而坚定，“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穆勒教授团队的要求和标准。我熟悉他的研究方向，也熟悉瑞士那边的医疗体系流程。”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领导和医生，说出那个己经在心里成型的决定：“如果……我是说如果，评估通过，穆勒教授团队同意接收孙阳进行治疗，那么，我请求陪同前往瑞士，全程参与治疗和康复过程。”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她。
“清文，这……” 骨科主任有些惊讶，“这需要很长时间，至少半年甚至更久！你的工作怎么办？院里现在……”
“主任，领导，” 李清文打断他，声音平稳，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理由有三点。第一，孙阳的伤势极其复杂，涉及神经外科、骨科、感染科等多个领域，我是他的主治团队之一，全程跟进，最了解他的情况。在瑞士，我能作为沟通桥梁，确保信息准确传递，治疗方案有效对接，这是最优选择。”
“第二，” 她的目光落在孙阳的病历上，“我是穆勒教授的学生，有这层关系在，沟通会更顺畅，或许能争取到更多资源和关注。那边的医疗体系复杂，有熟悉的人陪同，能避免很多麻烦。”
“第三，” 李清文抬起头，眼神坦然而坚定，“孙阳和他的战友，是为了保家卫国受的伤。班长牺牲了，孙阳失去了腿。作为医生，救治他们是我分内之事。作为……曾经与他们并肩面对过生死的人，我希望能尽我所能，陪他走完这段最艰难的治疗之路。这是责任。”
她的话条理清晰，合情合理。部队领导对视一眼，用力点头：“李医生，我们代表部队感谢你！如果那边接收，所有手续和协调工作，我们全力支持！”
骨科主任看着李清文平静却坚定的眼神，知道她心意己决。他叹了口气，最终点头：“好！院里这边，我去协调！你立刻开始整理资料！要快！时间不等人！”
“明白！” 李清文没有任何废话，立刻俯身，开始分拣桌上堆积如山的孙阳病历、影像报告、检验单。她的动作迅速而专注，眼神里没有犹豫，只有一种沉静的、全力以赴的决心。
天使的抉择，无关浪漫，只有最朴素的职业责任和一份沉重的、源自对生命的敬畏与对守护者的承诺。为了那渺茫的希望，她己决定跨越重洋，陪他共赴未知的战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