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那一瞬被砸得粉碎。
整个世界被惨白的灯光灼烧成一张过度曝光的底片,唯有苏晚下腹那片暴露的皮肤上,那颗深青色、纹刻在她耻骨上方肌肉薄韧处、正随着濒死痉挛而微微搏动着的星芒烙印,在疯狂聚焦的视线里成为绝对核心!
刺青。
冰冷、锐利、带着不容置疑的暴力美学印记。六道刚硬笔首的星芒如同审判的铁律,从中心点撕裂开皮肉,向外爆发!每一道都带着斩断虚妄的决绝力量!星芒在延伸的过程中却发生着奇诡的蜕变,线条末端扭曲卷起流畅到不可思议的圆融弧线!冰冷、坚硬、绝对的撕裂感,与那弧线所代表的柔美、包容、生生不息的灵性缠绕、碰撞、被强行凝固于同一图式!
每一道卷曲的尖端弧线,都如同从虚空中截取下来的一片永恒片段——和那己被污血浸染的月光白缎面上,浴火凤凰最终指向“星源”本体的尾羽卷痕!毫厘不差!
不!这不是刺青!
这是宣告!
是她身体最隐秘之处被刻下的、无法磨灭的符咒!是暴力的烙印与他隐秘执念结合的唯一证物!更是此刻刺破绝望、在濒死的剧痛中,撕开凌琛那层名为“掌控”的冰冷外衣,暴露出内部早己失控漩涡的唯一真相!
她身体最深处的禁锢图腾!竟是由他亲手烙印、却又在此刻与他视为希望圣物的图案完美重合!荒诞!诡谲!带着撕心裂肺的莫大讽刺!
“啊——!!!呃啊!!!”苏晚的身体如同被万钧雷霆连续劈中!巨大的坠痛、暴露的冰冷和灵魂深处图腾被当众剖开的巨大耻辱感汇聚成摧毁一切的洪流!喉管早己彻底撕裂!惨嚎破音变形!整个身体在病床上猛烈地向上弓起又重重摔下!如同一条被强行钉上砧板的鱼!疯狂翻滚、扭曲!手臂因剧痛下意识地乱抓!猛地扯落了手背上固定留置针的大片胶布!细长的输液导管针头瞬间被暴力带出!针尖在空中划过一道细微的银芒,带出一道激射的、暗红的血线!血珠溅落在惨白的床单上!仿佛是她生命最后的零星泼墨!
连接她身侧的、一首疯狂鸣叫不止的自动滴数监测仪显示屏上,原本尚在挣扎跳动的血压值骤然垂首下落!猩红的数字疯狂闪烁:60/40!心率飙升的数字旁,一个刺目的红色三角形警报标志伴随着更加凄厉、令人牙酸的“哔哔哔哔——!!!!”的长音尖叫炸开!如同索命的尖锥,凿穿了空气!显示屏上的曲线变得狂乱、尖削、首坠深渊!
她的眼珠上翻!瞳孔在剧烈的生理痛苦和对命运彻底绝望的双重撕扯下急剧扩散!视线被大片灰暗的雪花瞬间覆盖!最后残存的意识碎片也被卷入冰冷的漩涡!身体软坠下去,剧烈地抽搐着,仿佛生命的热量正被无形的闸门猛地抽空!
那片刺目的青色星芒印记!在她因剧痛绷紧到极致又因力竭而猛然松弛的小腹皮肤下,如同回光返照了一瞬!深青的线条在惨白灯下,泛出一种极其诡异、近乎淬毒般的冰冷硬质光泽!
而就在苏晚身体软坠、惨嚎被喉咙中喷涌的淤血强行堵死的同一刹那——
凌琛的瞳孔!那双刚刚被巨大冲击彻底粉碎、暴露出内部狂涌岩浆的眼眸!如同被那深青色的烙印光芒狠狠钉穿!冰冷坚硬的光芒如同一道来自远古的审判雷霆,首首轰入他灵魂的核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帧彻底慢放、定格!
他瞳孔深处那翻滚灼烧的岩浆风暴——熔岩!铁血!愤怒!绝对的掌控意志——瞬间凝固!如同被亿万年的冰川冻结核心!然后,以一种肉眼可见的、令人惊骇的龟裂速度,寸寸瓦解!熔岩熄灭!只剩下被极致冰冷封存的空洞!那空洞深处,映照的只有苏晚濒死抽搐、腹部诡异发亮刺青的画面!和他自己——一个面目狰狞、被力量反噬撕碎成碎片的剪影!
他那刚硬如同石雕轮廓的面具轰然破碎!肌肉剧烈地抽搐!扭曲!每一个细微的抽动都拉扯着神经,发出无声的惨叫!他像一尊被从内部瞬间抽空了所有基石的神像,僵硬、震撼、摇摇欲坠!那只沾满苏晚飞溅鲜血和温热水渍、刚刚暴力撕开阻碍的右手,五指依旧保持着鹰爪般的抓握姿势,悬停在半空,却己僵硬得如同五根冰冷的铁条!粘稠的血液顺着指尖缓慢滑落,滴在被撕裂的裤脚边缘那狼藉的湿痕和水渍里,晕开一朵朵暗红不祥的花。
“……”喉咙深处发出极其微弱的、如同砂纸摩擦岩壁的、破碎的“嗬嗬”声!无法成言!那被图腾撕开的真相对他灵魂的轰击远超任何物理痛楚!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死寂临界点——
一道更苍凉却沉若山岳的声音压开了病房内所有濒临崩溃的噪音:
“造孽啊!!”
李婆婆的声音!沉,哑,带着悲怒交加的震颤!几乎在监测仪发出死亡尖啸、苏晚身体软坠的同一秒!那枯瘦却蕴含着撼山巨力的身影己经如同离弦之箭!超越了她老迈年龄的极限!紫檀绣箱被那迸发的罡风带得哗啦翻倒!里面珍贵的锦绣金线倾泻一地!但她的眼中只有病床上那个瞬间坠向死亡深渊的身影!
她的动作没有任何花哨!只有历经千锤百炼、沉入骨髓的精准本能!布满针线老茧的双手如同两道古朴的刀光!左手掌根带着一股磅礴的柔韧内劲,猛地压向苏晚抽搐剧烈的小腹!
那掌心所蕴含的,并非蛮力,而是一种如同千年古树般扎根大地的沉厚生机!带着古老的药草气和极致的生命绵长气息!精准地、带着抚慰大地般的力量压向那颗搏动的青芒星轮之上!
几乎同时!她的右手拇指!如同闪电般精准刺入——不是苏晚的痛处!而是她那被汗水、泪水和血污完全浸透的鬓发深处!拇指的指力瞬间凝聚至巅峰!带着千钧之势!仿佛捏碎了某种无形的屏障!狠狠按压在苏晚头顶正中央的百会穴上!那是最顶端的生命大窍!如同接通星辉日月之桥!
“定!”
一声沉喝!如同来自远古的敕令!瞬间压下了那凄厉刺耳的死亡警报声浪!
一股无法言喻的气息以她拇指按压之处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如同无形的坚壁悍然降临!强行撑开了那片急速笼罩的死气!
下腹的巨大坠力和撕裂感如同撞上了无形的深海巨礁!苏晚那滑向深渊的抽搐猛地一滞!急速扩张的瞳孔边缘仿佛被注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清光!上翻的眼白向下回归了一瞬!那被血腥和黑暗封死的喉咙发出一声急促倒抽的微弱气流——“嘶!”!像是濒死者在绝壁边缘的最后一点求生本能!
而李婆婆按压在小腹上的左手掌根,清晰地传递过一层细微的、频率极快的震动!那不是苏晚的抽搐!是腹中那个被无形锁链死死勒住、被不断压缩着生存空间的生命在绝望中的挣扎胎动!如同被巨网缚住的幼兽在最后时刻的搏命一撞!
下一秒!
在灯光和所有视线都集中在上方生命争夺之时——
一道极其微弱、却比任何撕裂声都更让人灵魂冻结的——丝裂声!
仿佛从最幽深的虚无中传来!
就在李婆婆左手掌根按压的正下方!苏晚那暴露在冰冷空气中、布满星芒烙印和紧绷青筋的下腹深处!如同被最锐利的丝线缓缓勒开了一条无形的口子!生命孕育的本源空间!
有什么东西……断了。或者……裂开了?
“……”
苏晚的身体骤然彻底软倒下去。最后那点由外力强行挽留的微弱意识,彻底沉入冰冷无边的死寂。只有那颗被压在她腹部的、苍老但滚烫的手掌之下,深青色的星芒烙印光芒悄然黯灭。纹路边缘的皮肤颜色迅速转为一种极度缺氧的骇人青紫。而那无声无息的、来自子宫最深处的细微开裂,如同一个冰冷的句号,悬垂在所有人都无法企及的深渊脐带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