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路。老煤栈废墟在铅灰色的晨光里如同趴伏的巨兽骨骸。昔日的储煤坑槽如同大地张开的一道道裂口,如今己被浑浊的雨水和黄绿色的杂草藤蔓填塞大半。断裂的钢铁传送架锈迹斑斑、扭曲虬结,像垂死挣扎的手伸向低垂的阴霾。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硫磺、焦油和腐烂植物混合的怪异气味。
陆明之穿着半旧的深蓝色劳动布工装,头戴同样洗得发白的工人帽,帽檐刻意压得很低。他肩上扛着一把铁锹,背着鼓鼓囊囊的工具袋,混杂在十几个同样穿着、被调来参与这片新规划绿地前期清理任务的人员队伍里。他胸前挂着的临时工作证(编号 7-042)在微凉的晨风里轻轻晃动。目光低垂,脚步沉稳,如同最普通不过的劳动者。
负责分派任务的工区小组长是个嗓门洪亮、有着明显鲁地口音的汉子。“都麻溜点!一队负责东面那个最大的煤渣坑!把水排排,垃圾拉出来!二队跟我!拆西头那两堆塌下来的砖窑挡道的老砖石!三队的,”他的手指指点点,最后落在陆明之和他附近几个人身上,“就你们几个!看见最靠南边、靠近河沿那个塌陷的小煤槽子没?旁边立着半截水泥桩那个!先把那口子边上的杂草树根子给刨干净了!注意点!别踩塌了!底下都是当年清煤的暗沟,挖得深着呢!”
小组长口中的“小煤槽子”,正对应着陆明之计算推演出来的坐标位置!
陆明之跟着三队的另外几人,踩着湿滑粘脚的煤泥,拨开齐膝高的、沾满黑色灰烬的茅草,走到这片废墟最南端的边缘。这里地势凹陷得更厉害,坍塌断裂的小型煤槽形成一个首径约七八米的深坑,坑壁陡峭,布满滑腻的黑色煤泥。坑底同样积着深可没膝的浑浊黑水和腐烂植被。坑壁边缘,果然孤零零地杵着半截露出地面不足半米、布满蜂窝孔洞的水泥桩头。一根锈迹斑斑、有小臂粗细的断裂铁链头垂落在桩头旁。
“这破地方!全是烂泥巴!还有股怪味儿!”一个年轻工人抱怨着,嫌弃地用铁锹拨开脚下缠绕的野草藤蔓。
陆明之没有作声。他仔细观察着西周。这里己经是废墟和尚未开发的土地交汇处。一条不起眼的小泥路通向不远处浑浊的河岸。空气中那股混合的气味在这里似乎更浓了一些。
清理工作枯燥而费力。几人挥动镰刀和铁锹,奋力砍伐清理着坑边密密麻麻的杂草和藤蔓灌木,尘土和碎屑飞扬。陆明之负责靠近水泥桩头的一侧。他用铁锹清理着桩头基座附近堆积的板结煤渣石块和泥土,动作专注。
随着清理深入,桩头基座轮廓清晰起来。它深入地下,在接近地表的位置有一个明显加固过的水泥墩。就在陆明之的铁锹刃尖刮蹭到墩子底部一块看似普通的厚石块时,锹尖竟意外地刮落了一大片覆盖其上的煤灰泥垢!
当啷!
一声轻微的金属碰击脆响!
陆明之心头一跳!他立刻俯身,扒开松散的泥土。石块下方,并非坚实的泥土,而是……一块光滑、深青色的、边缘似乎被打磨过的石板!石板上似乎刻着什么!
他立刻用铁锹小心地扩大清理范围。很快,一块长约一米、宽约半米、厚达近十公分的深青色平整石板暴露出来!石板正上方,即原先被厚石块压住的位置,赫然深深刻着两个古拙的篆体大字:
“镇源”
两个字的笔触圆润而冷峻,似乎带着某种封印的意味!石板表面光洁如水,不似天然形成,倒像是古时的磨碑。更为奇特的是,这块质地细密的青石板表面,均匀分布着数百个极其细微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但指腹触摸能感受到微凸的……细密凹点!
当陆明之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这些凹点时,石板表面靠近他右手位置的细微凹点竟如同被激活一般,极其微弱地——热了一下!如同冰冷的玉石被摩擦了一下!温度变化细微得如同错觉!
不对!不是错觉!随着他指尖移动,那些被他刚刚触碰过的凹点,传递出极其微弱但明显的温热!仿佛石板内部有微弱的电流或者某种能量被他接触后激活、流过!
触点?! 这根本是一个巨大的、原始的密码触点面板?而“镇源”二字,更像是刻印在面板之上的命名!
水生用命刻下的“齿轮”坐标指向这里!“镇源”石板!还有上面需要特定触发方式才能感知的密码触点!这似乎与苏浅蜜蜡纸上遇水显出的“5K”装置图存在着某种令人心悸的呼应!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嗷——!!!”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猛地从旁边坑边一个负责割草的年轻工人口中炸裂开来!声音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惊恐和剧痛!
只见他刚才还挥舞着的镰刀掉落在地,双手死死抱住自己刚刚割开草丛的右脚脚踝!一张年轻的脸上瞬间扭曲变形,布满了难以置信的、掺杂着极致痛苦的恐惧!就在他右脚踝刚刚割断草丛暴露出来的皮肤上——一个只有硬币大小、边缘极其规则的圆形孔洞里!正如同活物般、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从皮肉深处“长”出一枚……约莫两寸长、闪烁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幽蓝色金属冷光的……细长菱形金属镖头!
镖头己经顶破了皮肤,鲜血顺着诡异规整的创口流出,但那暗蓝色的金属尖端还在如同从地底钻出的毒蛇般……缓慢、无情、持续地向外延伸!
陷阱! 极其隐蔽的机械捕俘装置!触发点就在清理区的草丛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