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木林的阴影里,唐守仁将两个儿子藏在倒伏的枯树洞中。振华紧紧抱着铁匣,胸前的金色花印忽明忽暗,像一盏风中摇曳的灯。振业的右腿己经完全木质化,膝盖以下成了粗糙的树根,细小的根须扎进泥土,不受控制地汲取着地下的某种能量。
"爹……"振业咬着牙,额头渗出冷汗,"我的腿……它在动!"
唐守仁低头看去,悚然一惊——振业的木质化腿脚竟在缓慢生长,根须像活蛇般蠕动,甚至钻破了裤管,在泥土中蔓延。更可怕的是,附近的藤蔓仿佛受到吸引,纷纷朝振业的腿缠绕过来,细小的尖刺扎进木质皮肤,竟开始与之融合!
"别动!"唐守仁按住长子,拔出砍刀,想斩断那些藤蔓。可刀锋刚碰到藤条,振业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那些植物竟像是长进了他的血肉里!
"它们在吃我……"振业的声音发抖,"爹,它们在吃我的腿!"
振华突然伸手按住兄长的腿,胸前的花印金光暴涨。藤蔓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了回去,但振业的腿己经和几根粗壮的藤条长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开。
远处,唐家院子的方向传来猎花人的呼哨声,还有植物疯狂生长的"咯吱"声。整片山林都在震颤,仿佛地底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他们用花魄污染了井水,"唐守仁低声道,"祖脉失控了。"
突然,振华浑身一颤,铁匣从他怀里滑落,匣中的羊皮纸飘了出来。孩子双眼空洞,像是被某种力量摄住了心神。
"娘……"他喃喃道,"娘在井里……"
唐守仁猛地抬头,望向唐家后院的方向。井台处,一道微弱的红光正从井口透出,隐约能看见冰层下有什么东西在游动。
"春桃还活着?"唐守仁心头一震,可眼下猎花人己经包围了院子,他们根本无法靠近。
振华突然抓住父亲的手:"爹,我能听见娘的声音……她说……血能镇住那些花!"
唐守仁一愣,猛然想起阳春桃手腕上的伤口触碰井水时,那些符文曾爬上她的手臂。难道唐家媳妇的血,真能控制祖脉?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虎口处有一道细小的伤口,是刚才砍藤蔓时划破的。他咬咬牙,将血滴在振业腿上缠绕的藤蔓上。
血珠刚触到藤条,那些植物便猛地一颤,像是被烫伤般缩了回去。振业腿上的木质化部位也停止了蔓延,甚至微微褪色,恢复了些许皮肤的质感。
"有用!"振业喘息着,"爹,你的血能压制它们!"
唐守仁心跳加速——阳春桃的血能安抚祖脉,而他的血能压制异变的植物。这意味着,唐家的血脉,或许本就是控制祖脉的关键!
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铜剪开合声——猎花人首领"园丁"己经发现了他们的藏身处!
"找到他们!"园丁的声音冷厉,"别让那孩子碰到祖井!"
唐守仁抓起铁匣中的羊皮纸,借着振华花印的光芒细看。纸上的墨迹被水晕开,但仍能辨认出几行字:
光绪二十八年七月初三
猎花人袭,祖脉暴走,井水沸腾,花魄散溢
唐明德断指封井,长子唐守义以血饲花,方得平息
唐守仁瞳孔骤缩——这段记载,竟与今日的遭遇几乎一模一样!
更诡异的是,纸页边缘还画着一幅简笔人像——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面容阴鸷,手持铜剪。
——正是今日的猎花人首领"园丁"!
"这不可能……"唐守仁手指发抖,"光绪年间的人,怎么可能现在还活着?"
振华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属于孩童的冷光:"爹,他不是人……他是花魄养的怪物。"
猎花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振业的腿仍在缓慢木质化,藤蔓又开始缠绕上来。唐守仁知道,他们必须回到井边——只有阳春桃的血和祖井的力量,才能彻底解决这一切!
"振业,你带着弟弟藏好,"唐守仁低声道,"我去引开他们。"
"不行!"振业抓住父亲的手,"爹,你的血能镇住藤蔓,但猎花人手里有铜剪,他们能剪断祖脉的联系!"
振华却突然站起身,小手紧握铁匣:"爹,我能听见娘在叫我……井里有东西在等她!"
唐守仁一咬牙,背起振业,抱起振华,朝唐家后院潜行回去。
当他们翻过倒塌的院墙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呼吸一滞——
整座院子己经被疯狂生长的植物吞噬!藤蔓如巨蟒般盘绕,栀子花树的枝条扭曲如鬼手,花朵全部变成了血红色,花蕊处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而井台边,阳春桃的身影竟浮在井口上方,双臂伸展,手腕处的伤口不断滴血。她的身体被一层薄冰包裹,像是被井水冻结,却又诡异地悬浮在空中。
"春桃!"唐守仁大喊。
阳春桃缓缓转头,眼神空洞,嘴唇微动,却发不出声音。
猎花人首领"园丁"站在井台旁,手中的铜剪己经张开,对准了阳春桃的脖颈。
"唐守仁,"他冷笑道,"你媳妇的血,正在唤醒祖脉的最后一道封印。可惜啊,她撑不了多久了。"
振华突然挣脱父亲的手,朝井台冲去!
"振华!"唐守仁想去抓他,却被疯长的藤蔓缠住双腿。振业挣扎着想用木质化的腿去拦弟弟,却因动作迟缓,只能眼睁睁看着振华跑向那口被冰封的井。
园丁狞笑着举起铜剪,对准振华:"来得正好,小崽子!你的花印,正好当祭品!"
振华却浑然不惧,小手按在冰封的井面上,胸前的花印金光大盛!
"娘!"他大喊,"我来了!"
冰层下的红光骤然爆发,整口井轰然震动!阳春桃的身体猛地一颤,冰层"咔嚓"碎裂,她的血滴入井中——
"轰——!"
一道赤红水柱冲天而起,将园丁狠狠撞飞!井水像活物般翻涌,将整座院子笼罩在血雾之中。
藤蔓、花枝、猎花人——所有被血雾触及的东西,全部冻结成冰!
唐守仁挣扎着爬向井台,却在最后一刻被冰层阻隔。他眼睁睁看着阳春桃的身影缓缓沉入井中,而振华站在井边,胸前的花印己经变成了纯粹的金色,眼中流下两行血泪。
"娘说……"孩子的声音沙哑得不似人类,"花开的时候,她会回来。"
整口井,彻底冰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