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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首演夜锣声
青河剧团后台弥漫着化妆品的香气和木头陈腐的气味。林晚秋蹲在道具间的角落里，手指快速拨弄着漆盒中的铜钱道具。这些道具本该在三天前就送去翻新，但剧团拮据的经费让所有事情都只能凑合。
"第三幕要用的乾隆通宝少了七枚..."她咬着下唇在清单上打叉，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在皮肤上。今晚是阿婆去世后首次重演《还魂债》，作为新任当家花旦，她不允许任何差错。
窗外突然刮进一阵阴风，道具间的灯泡发出刺耳的电流声。林晚秋抬头时，看见挂在墙上的老式戏服无风自动，水袖像濒死之人的手臂般轻轻摇晃。她脖颈后的汗毛突然竖起——那件绣着金线牡丹的红色帔风，分明是阿婆生前最常穿的戏服，葬礼时己经随遗体一起火化了。
"晚秋姐！"林晚星撞开房门冲进来，手里还攥着几片没修剪好的假指甲。十九岁的少女胸口剧烈起伏，发髻松散地垂下一缕青丝，"观众都入场了，陈团长让你..."
林晚星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她的瞳孔急剧收缩，死死盯着姐姐的手腕。林晚秋顺着妹妹的视线低头，发现那枚从不离身的旧铜币正泛着诡异的青光。更可怕的是，铜币边缘渗出的锈迹像活物般蠕动，在她苍白的皮肤上勾勒出一行小字：
【子时三刻，后台不得有活人】
"这、这是阿婆的笔迹..."林晚星的声音像绷紧的琴弦。她颤抖的手指刚要触碰铜币，走廊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将重物砸在木地板上。
姐妹俩同时僵住。这个时间，舞台区域应该空无一人。
林晚秋将铜币塞进戏服暗袋，布料立刻被锈迹洇出一块褐斑。她抓起桌上的红绸布擦拭手腕，却发现那些锈痕己经渗入皮肤，在脉搏处形成一个古怪的符咒。
"先去找陈团长。"她强作镇定地拉开门，走廊里的壁灯不知何时全部熄灭了。月光从高处的气窗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栅栏状的阴影，像某种囚笼。
林晚星突然抓紧她的袖子："姐...墙在流血。"
斑驳的墙纸上，一道道细小的裂缝正渗出黑色黏液。那些液体散发着腐鱼般的腥臭，在墙面上蜿蜒成诡异的纹路。林晚秋凑近时，黏液突然加速流动，拼凑出几行血字：
【青河剧团生存守则（演员版）】
1. 演出期间若听到观众席传来哭声，请继续表演，不要回头
2. 后台梳妆镜出现血字时，立即为铜币涂上自己的血
3. 谢幕时台上人数必须与开场相同
4. 子时过后，穿红衣的演员不存在
最后一条被反复涂抹又重写，晕开的墨迹像干涸的血痂。林晚秋的指尖刚碰到墙面，那些字迹就突然扭曲变形，最后化作一个狰狞的笑脸图案。
"晚秋！晚星！"陈默的声音从舞台方向传来。当这位剧团团长从阴影中走出时，林晚秋倒抽一口冷气——陈默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背头此刻散乱如草，眼白泛着不正常的黄色，嘴角却挂着夸张的微笑。
"小芸不见了，"他的声音像隔着水缸传来，"她的戏服还挂在化妆间..."
一滴冰凉的液体砸在林晚秋额头。她抬头看见天花板缝隙里渗出黑红黏液，那些液体在半空凝结成丝，如同垂钓的鱼线般缓缓降下。其中一滴落在她睫毛上，视野顿时蒙上血色。
"啊！"林晚星的尖叫几乎刺破耳膜。少女指着走廊尽头的化妆镜，双腿抖得像风中的芦苇。镜中，一个穿血红戏服的女人正背对她们梳头，乌黑长发垂到腰际，发梢滴落的水珠在镜面上晕开一朵朵小花。
可镜外空荡荡的走廊里，根本没有人影。
铜币在林晚秋掌心突然发烫。她低头看见锈迹己经吞噬整个币面，那些纹路组成了一道道符咒。耳边突然响起阿婆临终时的话："铜币能救命，也能要命..."
"咚！咚！"
两声锣响震得地板发颤。林晚秋猛地想起剧团早在半年前就改用电子提示音，后台那面黄铜老锣早就收进了仓库。
陈默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泛起尸青色："所有人立即就位！《还魂债》第一幕..."他的喉咙里突然发出咯咯异响，"...现在开演——"
最后两个字变成了非人的尖啸。林晚秋拽着妹妹冲向舞台，铜币在暗袋里剧烈震动，锋利的边缘割破了布料。经过化妆间时，她听见里面传来清晰的梳头声，还有女人幽怨的唱词：
"...冤魂不散呐，血债总要血来偿..."
幕布拉开时，林晚秋的血液瞬间冻结。观众席上坐满了"人"，他们穿着民国时期的服装，惨白的脸上挂着完全相同的微笑。最前排那个戴圆框眼镜的老太太，分明是躺在棺材里的阿婆——老人下葬时穿的正是这件藏青缎面旗袍。
"姐...台上..."林晚星的声音带着哭腔。林晚秋这才发现舞台灯牌闪烁着血红色数字：
【铜币锈蚀度：15%】
【存活演员：9/9】
【距离子时：03:27:41】
她快速清点台上的演员：自己、晚星、陈默、琴师老赵、武生周凯、龙套阿良、女二号苏玫、灯光师大刘。只有八个人。
第九个演员在哪？
林晚秋的目光扫过舞台角落，突然在阴影里发现一个模糊的人形。那人穿着褪色的戏服，水袖垂地，正用梳子慢慢打理着及腰的长发。当她转头时，林晚秋看见了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铜币突然烫得像烙铁。灯牌上的数字跳动了一下：
【铜币锈蚀度：16%】
"晚秋！发什么呆！"周凯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武生健壮的手臂上青筋暴起，手里握着一根铁质灯架，"观众都等着呢。"
林晚秋这才注意到，所有"观众"的头都以诡异的角度歪向舞台，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阿婆的眼镜片上反射着舞台灯光，镜片后的眼睛却是两个黑洞。
"周凯..."她刚想说话，突然听见观众席传来婴儿的哭声。那声音忽远忽近，像是从地底传来。墙上的血字规则立刻浮现在脑海：【若听到观众席传来哭声，请继续表演】
琴师老赵的胡琴己经拉响前奏。林晚秋机械地走向舞台中央，余光瞥见妹妹的脸色惨白如纸。当她的绣鞋踩到某个湿滑的物体时，低头看见一摊暗红色液体正从幕布下方渗出。
"晚星，别低头。"她用力掐了下妹妹的手腕，却发现对方的指甲不知何时变得尖锐细长，在舞台灯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第一句唱词刚出口，林晚秋就感到有冰冷的手指抚上后颈。镜中那个红衣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湿漉漉的长发垂在她肩上，腐烂的鱼腥味扑面而来。
"找到你了..."耳畔响起沙哑的女声，"阿婆的...继承人..."
铜币在暗袋里疯狂震动，林晚秋感觉有滚烫的液体顺着大腿流下。当她偷偷瞥向暗袋时，看见铜币的锈迹己经变成黏稠的血浆，正一滴一滴落在舞台上。
灯牌数字再次跳动：
【铜币锈蚀度：17%】
【存活演员：8/9】
林晚秋的视线模糊了一瞬。当她再次聚焦时，发现台上的无脸人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穿着小芸戏服的女子正歪着头"看"她，脖颈以不可能的角度弯折着。
"姐！你的手！"林晚星突然尖叫。林晚秋低头看见自己的右手正在溃烂，皮肤下浮现出和铜币上如出一辙的锈色纹路。剧痛中，阿婆临终的话突然在脑海中炸响：
"...铜币选中的债主...要用血肉来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