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煜离开沈清婉后,在街角终于瞥见苏晚禾正扒着绸缎庄的橱窗看得入神,发髻上还沾了片柳絮。他走上前,伸手替她拂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看什么这般入迷?”
顾承煜替苏晚禾拂去发髻上的柳絮时,指尖无意间擦过她微凉的耳廓。苏晚禾耳根微热,却故作镇定地指着橱窗:“你看这匹月白云锦,上面的缠枝莲纹样若是印在腐竹包装纸上,定能卖上高价。”
顾承煜顺着她的指尖望去,眸光落在她因兴奋而亮晶晶的眼睛上,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想法是好,只是这料子一尺五两银子,包一斤腐竹需半尺,怕是成本太高。” 他边说边步入绸缎庄,对掌柜道:“取几匹便宜些的素色棉麻,要耐水的。”
苏晚禾跟进去,见他熟稔地捻起一匹浅灰细棉布,手指在布料上划过,竟精准地指出:“这种布料上浆后不透油,价格也只有云锦的十分之一。” 她惊讶地抬头,却见他嘴角噙着淡笑:“以前…… 家中管过些生意。”
掌柜见状,连忙捧出账本:“公子好眼光,这是新到的湖州细麻,正适合做……” 顾承煜打断他,将布料递给苏晚禾:“你摸摸看,浆洗三次仍能挺括。”
苏晚禾接过布料,指尖触到他指腹的薄茧 —— 那是常年握笔或握剑才会有的痕迹。她心中疑窦微生,却被他专注的目光看得移开视线:“确实不错,就买五匹。”
苏晚禾回头见是他,拍着胸口笑道:“你可算回来了!方才见这府城的云锦比县城的细腻十倍,正琢磨能不能用来做腐竹的包装呢!”
顾承煜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想起方才沈清婉羞怯的眼神,心中微动,却只淡淡道:“想法不错,只是这云锦价格不菲,需权衡成本。”
两人并肩走向马车时,苏晚禾未注意到,顾承煜袖中那枚蜡丸正被指腹摩挲得温热。
马车上,苏晚禾抱着新买的《齐民要术》,鼻尖还萦绕着糖画的甜香。顾承煜忽然咳嗽两声,她连忙倒温水递去,指尖碰到他接过杯子的手。
“今日多谢你陪我逛了这么久。” 她低头道。
“以后想去哪里,告诉我便是。” 他打断她,目光落在她膝上的书,“农书若有不解,我或许能帮上一二。”
车厢里沉默下来,只有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顾承煜望着窗外,侧脸在暮色中格外柔和。
再说苦竹村顾家院子里,孙氏和王婆子守着那锅豆浆,等了又等,盼了又盼。
日头渐渐西斜,锅里的豆浆非但没有凝成她们想象中的白嫩豆腐,反而开始散发出一股子古怪的酸味。
王婆子用勺子舀起一点,只见上面飘着一层薄薄的、破碎不堪的豆皮,底下则是一锅浑浊不堪、稀稀拉拉的玩意儿。
“这……这是怎么回事?”孙氏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王婆子也傻眼了,她挠了挠头,嘴硬道:“许是……许是火候不到?再等等,再等等就好了!”
又等了一个时辰,那锅东西不仅没变好,酸味反而更重了,甚至开始咕嘟咕嘟冒起了奇怪的泡泡。
别说做豆腐了,连喂猪怕是猪都要嫌弃。
“王婆子!你不是说你是镇上豆腐坊的头一号师傅吗?这就是你做的豆腐?”孙氏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指着那锅玩意儿,气得浑身发抖。
王婆子被她吼得一哆嗦,也来了气:“我怎么知道会这样!肯定是你的黄豆有问题!或者你这水不行!”
“我呸!黄豆是我托人从镇上买的上等货,水是井里打的清水,怎么就有问题了?”孙氏跳脚道,“分明是你手艺不行,在这里糊弄我!”
“你……你血口喷人!我做了一辈子豆腐,就没失过手!”王婆子梗着脖子狡辩。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院子里大声争吵起来,唾沫横飞,互相指责。
一个骂对方是骗子,白费了她的黄豆和柴火。
一个怨对方给的豆子不好,坏了她一世英名。
她们的争吵声,伴随着那锅失败豆浆散发出的馊臭味,很快引来了左邻右舍的注意。
不少村民围在顾家院墙外,探头探脑地往里瞧。
当看到院子中央那锅惨不忍睹的东西,以及孙氏和王婆子气急败坏的模样时,都忍不住捂着嘴偷笑起来。
“哎哟,这不是孙氏吗?她这是在做什么稀罕玩意儿啊?”
“听说是要做豆腐呢,还请了个‘高人’,结果做成了这副鬼样子!”
“哈哈哈,就她那脑子,还想学人家苏晚禾做生意?真是笑死人了!”
“这味道可真冲,熏得人头疼!”
议论声、嘲笑声此起彼伏,清晰地传进孙氏的耳朵里。
孙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花钱请人,费心费力,本想偷偷学会做豆腐,进而仿制腐竹,打垮苏晚禾。
没想到,豆腐没做成,反而成了全村人的笑柄!
王婆子也觉得脸上无光,她原本还指望在孙氏这里捞一笔,顺便显摆一下自己的“手艺”,谁知竟当众出了这么大的丑。
这时,隔壁的张大娘实在受不了那股怪味,扯着嗓子喊道:“我说孙家的,你们家那锅东西到底还要不要了?臭得满巷子都是,赶紧处理掉吧!”
“就是啊,我家孩子闻到这味儿都吃不下饭了!”另一个邻居也跟着抱怨。
孙氏又气又急,狠狠地瞪了王婆子一眼,恨声道:“都是你这个老虔婆害的!”
王婆子也不甘示弱:“是你自己贪心不足,活该!”
一场轰轰烈烈的豆腐制作大计,最终以一锅馊豆浆和一场大闹剧收场。
孙氏赔了黄豆柴火,失了颜面,心中的怒火与对苏晚禾的嫉妒更是烧到了顶点。
她看着那锅散发着恶臭的失败品,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苏晚禾,都是你!我跟你没完!
而在府城,沈清婉回到家中,脑海里依旧是顾承煜那清隽的身影和沉稳的风度。
她立刻吩咐心腹丫鬟:“去,仔细查查,今日在城南福源巷救我的那位公子,究竟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是否……婚配。”
说到最后西个字,她的脸颊不由微微一热。
一场不期而遇的邂逅,似乎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漾起了圈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