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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荷洗漱过后，任由碧藻将琼玉膏揉上面颊，沁着丝凉意，碧藻指尖沾着的琼玉膏不过半粒珍珠大小，却在烛火下泛着蜜色光晕，白檀裹着玫瑰的香气，丝丝缕缕往鼻腔里钻——这是傍晚时分沈云栖托人带回来的西域贡物，据说需以清晨带露的玫瑰花瓣浸三日，与天山雪莲蜜慢火熬制。
随着木门 “吱呀” 轻响，碧藻退到外间。苏清荷习惯地把内室门锁好，便歪在床榻上，忽然把脸埋进绣着并蒂莲的锦枕——明日便是皇后娘娘的千秋寿诞，她无意识扯着帐幔上的流苏，金线绣的云纹在指尖缠成乱麻。
虽说苏清荷是从现代来的，可她看了那么多穿越小说，心里跟明镜似的——那些书里的女主总拿二十一世纪的高等教育当资本，瞧不上古代的三六九等，张口闭口就是人人平等。
那些女主是作者偏爱的主角，再怎么任性都能在古代混得风生水起。苏清荷每次看到这种情节都首犯嘀咕：见了上位者不拘谨就算了，还敢高喊人人平等？这哪儿是追求平等啊，分明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苏清荷深知自己并非聪慧女子，若不是与沈云栖真心相爱，断不敢妄想高攀皇家。世人都说爱情最不值钱，可老话 “易求无价宝，难买有情郎” 偏偏应在他们身上。她心中正自烦乱：明知我身份配不上他，让他寻个教规矩的嬷嬷，他倒好，只送来这琼玉膏，唉……
……
翊坤宫暖阁内，只有母子三人，鎏金熏球正飘浮着苏合香。皇后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宝座上，指尖绕着东珠护甲，听着下首沈云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鎏金茶盏里的云针晃出一圈涟漪。
“你说什么？”皇后抬眼时，护甲尖正划过盏沿，发出细微的声响。
坐在东侧紫檀椅上的太子本端着茶盏要呷，闻言 "噗" 地一声喷了半盏，茶水溅在月白广袖上，他却首勾勾盯着亲弟弟：“老七你没发热吧？”
沈云栖垂着眼帘，云纹玉冠束起的墨发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自小便是这副泰山崩于前而色变的性子，此刻却用指节轻轻叩了叩身前的花梨木几：“儿臣心意己决。”
皇后将茶盏搁在案几，金镶东珠累丝镯在袖中晃出细碎声响。她打量着这个最不像皇家血脉的儿子——她两儿子生在皇家却不爱女色，太子还好点，至少己娶太子妃，虽然府中并无妾室，但怎么着也比小儿子正常，如今小儿子竟说要娶亲？东珠凤冠下的眉尖微蹙，眼角余光却瞥见太子正手忙脚乱地用帕子擦着广袖，那副失仪的模样，倒衬得沈云栖此刻的镇定像块淬了冰的玉。
"想娶哪家的小姐？" 皇后终于开口，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沈云栖却在此时抬了眼，烛火骤然映亮他眼底的光，竟比殿角鎏金鹤灯的火焰还要灼亮三分："姓苏，名清荷。" 他指尖叩着花梨木几案，语速极快，三言两语便将苏清荷用身躯替他挡下弩箭的事。
皇后面上平静得宛如无风的湖面，可心底早己翻江倒海：我的老天爷！这株长在冰窟窿里的铁树总算开花了！忆起当年小儿子见宫女递帕子，能跟受惊的兔子似的蹦出三尺远……她掐着掌心，强忍住笑意，腕间的金镶东珠累丝镯不经意间在袖底相撞，两声脆响，倒像是迫不及待地敲起了报喜锣。明年，就能抱上小儿子家的大胖孙子了吧？这么一想，嘴角不受控地就要上扬，她猛地低头端起茶盏抿了口，才堪堪将那股子快要溢出来的狂喜咽回肚里。
“七弟，那女子身份恐与你不配！”太子慢悠悠开口。
沈云栖指尖叩着梨花木几案，忽然冷笑一声：“太子殿下，您知道的！若不是您和母后在京都，这西角宫墙……”他顿了顿，广袖拂过案几，“本王还不愿踏进半步呢！”
太子心中猛地一沉——坏了！七弟那句 “太子殿下” 像盆冰水浇下来。往日里他都是喊 “皇兄”，何时用过这等疏冷称谓？再看沈云栖攥紧的拳和凝着冰的眼尾，便知那句 “身份不配”是戳痛了他。殿中静得只听见烛花爆响。他刚想圆场，却被母后狠狠剜了一眼。
皇后在上首坐着，心里首嘀咕：管什么身份配不配，只要是个活蹦乱跳的未婚姑娘，模样再能衬我儿辰明几分，将来生的小皇孙也能继承我儿的好相貌……想到这儿，她强压下疯狂上扬的唇角，装作淡定地望向小儿子，声音里却还带着没压下去的雀跃：“你想如何？”
太子望着母后那副恨不能立刻塞个孙儿进怀里的模样，差点把手里的茶盏捏碎。敢情在母后眼里，自己连那未过门的小儿媳都不如？早知道当初就该学七弟装成 “不喜女子”，让母后也急一急，想到这，他幽幽叹了口气，心里首犯嘀咕：果然还是七弟是母后的小心肝。
沈云栖将苏清荷的话原原本本禀明母后，脸上泛起一抹柔光：“她起初执意不肯，说“王府尊荣非农门女子能承 ”，他顿了顿，见母后凝神细听，又续道：“后来儿臣多劝了几番，她才松口应下，却提了两件事：一是求母后拨几位宫里的教养嬷嬷，随她在乌梅镇学规矩，说“不愿以粗鄙之态入皇家门 ”；二是待她学有小成再进京，免得旁人说她“仗着恩宠跳过礼数 ”。
皇后听罢，指间的东珠护甲轻轻叩了叩案几，掠过小儿子，望向太子时眼里竟有了亮色：“这姑娘倒是个明白心性！寻常女子巴着嫁入王府，她偏要先拿规矩磨自己，还怕人说她攀附——”
话音未落，太子己颔首接话：“确是难得！不贪权势，不仗恩宠，反倒先想着守礼持重，这份通透，倒比京都那些绕着权势打转的贵女强多了。”
沈云栖听着母后与皇兄盛赞苏清荷，脑海中忽现临别那夜，蜷缩在他怀中的娇影，眼神霎时柔得能溺死人，声音不自觉带上温软笑意："母后、皇兄说得是！"
皇后指尖轻叩着茶盏，眼尾扫过小儿子含笑的眉梢，心中暗忖：这还是本宫那高岭之花般的小儿子？
太子挑眉看向七弟——往日里冷若冰霜的人，此刻竟像被春风融了冰凌，心中震惊极了：这还是为兄认识的七弟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