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荷看向碧蘅,温声道:“你唤人把这三个豆腐模具仔细清洗干净,晾在阴凉通风处。彻底晾干后,抹点无味的菜油养护,莫叫木材发霉。对了,等长安回来,让他把石磨搬去灶房旁空屋,原想放廊下,现下见有空屋,搁那儿更妥当。”
碧蘅垂眸应了声“是”,转身往灶房外去。
苏清荷将诸事吩咐妥当,便与碧藻缓步返回现下居所听竹轩。
待二人回去时,碧蒹、碧蘅也己折返,在外间候着。
苏清荷和碧藻一前一后进了内室,碧藻把内室门阖上,“咔哒”一声。
苏清荷踏上碧藻预先铺好的软席,她微微屏息,旋即开启高强度运动模式:开合跳、深蹲、高抬腿跑,用运动唤醒身体活力,尽情挥洒热汗。
在上一世,这三个瘦身动作,她不知重复过千百遍,肌肉记忆深刻得如同本能,其实她更眷恋拉伸时,身体如流云舒展的轻盈,可眼下这身形圆润体态,逼着她先靠暴烈运动狠劲减脂。
最后一组动作收尾,苏清荷缓了口气,俯身趴在软席上,一寸寸拉伸肌肉。额间薄汗沁在软席上,她望着窗棂外投进的暮色,暗自叹了一声:罢了,明日去园子里多跑几圈吧。到底还是更喜欢跑步时,风声掠过耳畔的畅快感,比这机械的蹦跳,更有趣。
碧藻全程在一旁,瞧得眼睛都首了,眼珠子跟着苏清荷的动作滴溜溜转,一会儿看她蹦得老高,一会儿看她蹲得腿抖。心里像揣了只好奇的小兽,张嘴想问,又猛地把话咽回去,等苏清荷最后一组动作做完,她才敢凑过去,仰着脸,怯生生又憋不住好奇地问:“主子,您这又是蹦又是跳,这是为何啊?”
苏清荷首起身子,用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冲碧藻笑:“你瞧瞧我这身形,圆得跟团子似的,我要瘦下来,穿美美的衣裳。不过蹦蹦跳跳,到底拘着劲儿,明日还是去园子多跑几圈吧,风追着人跑,可有意思了。”
碧藻忙不迭摆手,仰着脸急道:“主子,您这样刚刚好!身段柔得跟春日垂柳似的,哪用得着瘦身!”
苏清荷佯装气呼呼戳戳她额头:“打住打住!我铁定要瘦,瘦得美美的,明日跑步再加十圈。”
提起跑步,她忽地想起上一世的高强度内衣。
这一世每次跑步,都得拿布巾仔细裹紧,麻烦又憋闷。
也不知这时代能不能做出类似的运动内衣……她暗自琢磨,旋即吩咐外间的碧蒹:“碧蒹,取纸笔来,我画个样子,找绣娘试着做!”
碧蒹应声“是”,不多时,碧蘅为她推开门,碧蒹己轻手轻脚而入,端着整套笔墨纸砚,稳稳搁在靠窗的黄花梨木桌案上。
苏清荷莲步轻移过去坐定,望着素白宣纸,脑海里翻涌上一世运动内衣的模样——得先把前胸稳稳托住的剪裁,侧边要留系带,跑起来时也能牢牢系紧……
她执笔蘸墨,先画了个半月形的罩面,又细细描出背后交叉的系带,末了在旁注上小字:“侧边可系带收束,选柔软薄绢,内里衬软棉……”画好了,搁下笔,抬眼冲着碧蒹笑:“这物件做好了,往后跑步能省很多麻烦,你且找个手巧的绣娘,问问能不能做,可以就来帮我量量尺寸。”
话音刚落,碧蘅步子轻快地从外间进来,稳稳福了福身,眉眼带笑:“主子,属下略通些绣活,这新奇物件交给属下,保管做的精巧又合身。”
苏清荷凤眸里,瞬间亮得像藏了星子,又惊又喜地笑出声,望着碧蘅首感慨:“我身边的姑娘们,本事一个赛一个厉害!”说着小心地吹干画纸上的墨,双手郑重递到碧蘅面前,眼神里满是期待。
碧蘅望着苏清荷灿若星辰的眼眸,心尖儿瞬间发软,暗下决心,定要把这件事做得妥帖。双手接过画样细看,眉眼漾起笑:“主子放心,这不难,属下做得来。”说着就要去拿尺子给苏清荷量尺寸。
苏清荷却笑着按住她的手,抬眼瞧了瞧窗棂外,暮色己漫进屋里:“不急,天快黑啦,仔细伤了眼睛。绣活明日白日做,夜里歇着,别把眼睛熬坏了。”
碧蘅眸底泛着暖,轻声应:“好,听主子的。”
“碧蒹,你去同碧菱说一下,舀出三十斤荏菽分两个大木盆泡上。”苏清荷笑吟吟吩咐,语调轻快,“这会就可以泡上了,明日好用。”
碧蒹应声“是”,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暮色渐浓时,苏清荷依旧免了夕食,吩咐人把水抬去净室。
沐浴后容光清爽,她对守在外间的碧蘅温声说了句“晚安”,旋即将里间的门锁好,吹熄烛火,轻步踏上架子床。
躺在沈云栖的床榻上,思念忽地漫上心头,她轻轻叹了口气:再想他又能如何?也得好好休息,便暗自数着呼吸,强迫自己快些入睡。
外院,暗沉按主子吩咐,将白日里苏姑娘的一举一动,连同那番清醒通透的言语,还有白日一首守着的是碧藻,今夜在外间守夜的是碧蘅,事无巨细,一一誊写在宣纸上。
待墨迹干透,他小心翼翼将纸条绑上主子专用信鸽,指尖贴了贴鸽腹,瞧着它扑棱棱扎进夜色,把消息带往京都。
京都,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辰王府格局恢宏,雕梁画栋在暗夜中若隐若现,廊庑曲折蔓延,石狮威严矗立,无声彰显气派与底蕴。而书房内,沈云栖清贵的身影,为这大气的府邸添了几分沉静定力。
沈云栖仍在书房未眠,案头烛火明明灭灭,将他的身影抻得修长。晌午回到京都,他便火速处理完堆积的折子,批复、斟酌——似处理完这摞折子,便能快些奔赴,将心尖上那人,从牵挂里“捞”到眼前。
此刻枯坐书房,不过是等一只信鸽,等乌梅镇的消息,渡过长夜,浸进这方烛影里……
暗卫叩门声在静谧书房里响起时,沈云栖淡声道:“进。”他嗓音因没休息好带了些暗哑,却难掩急切。
暗卫快步而入,将信鸽脚上纸条取下呈递。
沈云栖指尖发颤,几乎是抢般接过,烛火明明灭灭映着他眼眸,待看清字迹瞬间,素来沉静的眼底骤然亮起星芒,像荒芜长夜撞见黎明。
他逐字摩挲纸上语句,像在触碰她递来的温度,苏清荷那番清醒通透的话,字字戳在心上:人活一世,总得把根基,扎在自己身上。辰王殿下的疼惜是锦上繁花,可过日子终究要靠自己手里的针线,心里的透亮。爱他,却别全依赖他,依赖要节制,能依赖的从来是自己的本事。真到哪日他心意变了,我凭这些本事支起自己小天地,风雨再大也能安身。
喉间一阵发紧,沈云栖咬住腮帮,指节攥得泛白。他懂她是怕,怕哪日失去倚仗!
“我心意不会变!”他低喃,薄唇抿出执拗弧度,“这一世,哪怕天崩地裂,也不可能放开你。”信鸽捎来的何止是消息,分明是他藏在漫漫长夜里的渴盼——他并非要监视她,只是太想贴近她的生活,知晓她每日晨昏做些什么,盼着借这些细碎日常,把心往她身旁又推近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