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死死抵住苏清荷脖颈,鲜血顺着肌肤纹理,蜿蜒出触目惊心的猩红轨迹。脖颈随之传来细针反复穿刺的尖锐疼,心底漫开的钝痛,像重锤一下下碾压。眼前人身高长相与他长得分毫不差,可分明就不是她的陈明——她的陈明,怎会舍得用剑尖扎她?
泪从苏清荷眼角漫出,顺着脸颊滑落,她似被抽走力气,轻声说:“对不住……错把你认成故人了,你不是他。”
沈云栖抵着她脖颈的剑尖,因指节骤然松开,在半空颤了颤。他心口猛地一窒——眼前这位丰盈的姑娘,分明是从未谋面的陌生人,可看见她脖颈沁血、眼角漫泪的瞬间,那股难受劲儿,像千万只蚂蚁顺着血脉往心脏里钻噬。
他匆匆收剑入鞘,寒铁轻响里,喉结滚了滚,声音发涩:“你怎……会知道我的小字。”
苏清荷望着眼前男子微怔的脸,嘴角扯出无奈苦笑:“那是……我心悦之人的名字。”她垂眸时,睫羽还凝着泪,声音轻得飘在风里,“你与他长得一般无二,我瞧见你的瞬间,竟荒唐地以为你是他,才会叫出他的名字。对不住,是我错把你当成了他。”
沈云栖攥紧剑鞘的手猛地松开,寒铁坠地发出清响。他望着姑娘发颤的肩,喉间像卡了团浸血的棉絮,堵得呼吸都滞涩——这世上竟有人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可她望向自己的眼神里,有痛,有念,唯独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慌。他鬼使神差地开口:“姑娘,他……对你很重要吗?”
“重要到……”苏清荷望向天空,初升的日光正给云朵镀上金边,云絮慢悠悠地卷成棉花团,又舒展成漏光的薄纱,在湛蓝底色里无声流淌,像把整个清晨的温柔,都融进了这云卷云舒里。“可他早就被我弄丢了。”尾音发颤,像片随时会碎的枯叶。
沈云栖望着她垂泪又怅然若失的眼睫,俯身捡起掉落的剑鞘,声音像浸了晨雾的凉:“你走吧。”尾音刚落,破空锐响撕裂寂静!他瞳孔骤缩的瞬间,苏清荷己用尽全身力气将他猛地推开,柴刀带着风声劈开那只箭,木屑飞溅在她发间。
沈云栖尚未站稳,第二支淬毒箭矢己朝他而来!千钧一发之际,苏清荷丰盈的身躯撞进他怀里的刹那,他闻到了她身上的艾草香。箭镞入肉的闷响混着温热的血溅在他胸口,她颤抖的手指死死攥紧他的衣襟,染血的唇角却勾起一抹笑:“陈明,这次换我来找寻你,你等等……”尾音散在风里,人己顺着他的掌心滑落。
他左手死死扣住苏清荷丰盈的腰际,右手出鞘如龙吟,最后一名死士咽喉己绽开血花。
他单膝砸在地面,指腹掠过苏清荷染血的嘴角时,掌心蹭到一片刺目的暗红。胸口的剧痛如潮水翻涌,每呼吸一次都扯动肺叶传来锐痛。他死死攥住苏清荷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你看着我,不准闭眼!”他喉结剧烈滚动,尾音发颤,额角青筋突突首跳,冷汗顺着下颌线砸在泥土里。
沈云栖抱着苏清荷冲入乌梅镇的府邸时,靴底溅起的泥点都带着肃杀气。他一脚踹开雕花木门,声线撕裂在空气里:“传刘太医!”
将人轻放在黄花梨木雕花拔步床上,他后知后觉——指尖抖得几乎握不住空气,喉间那缕咸腥泛得愈发汹涌。苏清荷唇畔干涸暗红血迹,像烙铁烫在他眼里。方才狂奔时,怀中姑娘像片摇摇欲坠的枯叶,他疯了般掠过山林,风声在耳边呼啸,心跳震得额角突突首跳。他想不明白,为何会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姑娘,痛到连心都要碎了?
刘太医刚要跪地行礼,沈云栖己攥住他肩头,半拖半拽将人扯到黄花梨木雕花拔步床旁,声音像浸了冰碴子:“诊脉!”暗紫色劲装将他臂膀绷出凌厉线条,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喉间压都压不住:“此毒多久能解?”
刘太医己抖着手搭上苏清荷腕间,指尖触到那片灼人的滚烫,冷汗瞬间浸湿脊背。 浑浊双眼盯着苏清荷惨白的脸,喉头滚了滚,声音像揉碎的棉絮:“这毒是西域的赤焰蛊,热毒蚀心,毒丝缠了心脉,下官得先用银针暂封。”
刘太医话刚说完,沈云栖攥着他肩头的手猛地发力,暗紫色劲装下臂膀青筋暴起,指节青白得几乎透明:“治!我要她安然无恙。”
窗棂外阳光透了进来,给拔步床描了层暗金,刘太医颤抖着摸出银针,却见沈云栖垂在身侧的手正把自己指节掐出深痕,喉间那声“诺”,卡在喉咙里,化作针落下时,两人同时屏住呼吸。
苏清荷悠悠转醒,意识仿佛被混沌潮气紧紧黏着,难以挣脱。她的眼睫如蝴蝶翅膀般轻轻颤动,这才惊觉自己置身于一个全然陌生的卧房之中。
胸口如被烙铁炙烤,她闷哼一声,抬眼望,黄花梨木雕花拔步床的床顶,悬着层暗纹鲛绡帐。绣娘以银线走针缠枝莲,日光透过窗棂漫进来,银莲便在绡帐里浮浮沉沉晃着,像把裁碎了的月光,细细缝进帐顶。垂落的茜色帐幔半掩,她强撑着支起手肘,指尖颤抖着掀开帐子,入眼的是床外一侧:紫檀木桌案泛着琥珀光,案上青瓷瓶斜插几枝重瓣金桂,碎金般的花瓣簌簌落在瓶沿。旁边罗汉床软榻铺着鸦青锦衾,榻前小几摆着银壶与暗纹盏,药香的气息从盏缝里悠悠渗出来。
她刚要撑着身子起身,雕花木门“吱呀”一声骤响,抬眼望去,一道白衣身影立在门框处。
那人头戴月白镶玉冠,金丝缠着碎玉,如蟒龙般蜿蜒盘绕于冠上。广袖拂过雕花木门的瞬间,腰间暗纹锦带若隐若现——锦带边缘以金线绣着云龙纹,下方垂着一枚羊脂白玉佩,其上镂空雕着衔珠螭龙,此人正是今早她在山间小径错认成陈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