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知意瞄了一眼她的绣品,认出了她的绣法,那是穿云绣。
穿云绣是知名绣娘织鸢自创的一种绣法,针法繁复,但绣好之后,图案立体,颜色华丽,非常好看。
她救过织鸢一命,得以跟织鸢学过半年穿云绣,尽得织鸢真传。
但除了家人和薛定瑜,没人知道她会穿云绣,她从不在外人面前展露。
穿云绣是织鸢吃饭的本领,她不想让别人知道,有人可以替代织鸢,抢了织鸢的饭碗。
她之所以学穿云绣完全是因为对刺绣的热爱,她不光会穿云绣,还会许多其他的绣法,完全是因为兴趣。
也正是因为她这样的性格和态度,织鸢才会倾囊相授将穿云绣毫无保留地教给她。
苏醒过来之后,她也打听过织鸢的情况,据说在她死后没多久,织鸢的绣楼就关闭了,织鸢本人也销声匿迹了。
她不知道织鸢身上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苏蔓怎么会穿云绣的。
但从苏蔓的针法她能看出,她并没有学到穿云绣的精髓,只是会了穿云绣的皮毛而己,所以这个“穿云绣”肯定不是织鸢亲授的。
可是,织鸢只收过她一个非正式的徒弟,穿云绣怎么会流传出来?
除非是织鸢遇到生死威胁,她觉得自己可能活不了了,才可能将自己的技艺告诉别人,流传下来。
想到织鸢,柳知意心里发揪。
为什么自己认识的人,很多都遭遇到了不幸?
是这世道不公吗?
她想着,等自己的事情解决了,再好好找一找织鸢,希望她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
苏蔓速度很快,即便穿云绣这样针法繁复的绣法,她还是在锣声响起之前完成了。
米大家看到她那幅作品的时候,抚须点头道:“笔走游龙行云流水,不愧是状元郎,一手好字让人欢喜。”
尚衣局的女官则露出犹豫神色问苏蔓:“这是穿云绣?”
苏蔓傲然点头:“正是。”
不少贵女露出羡慕目光。
穿云绣,一绣难求,曾经是太后最喜欢的绣法。
不少贵女想尽办法想让织鸢教授穿云绣,却都没得逞。
只因织鸢孑然一身,没有软肋,金钱和威逼都打动不了她。
大家都以为,织鸢消失后,穿云绣也从此消失了,谁知,织鸢还是悄悄收了徒。
没想到这个的徒弟,竟然是苏家二小姐!
感受到大家羡慕的目光,苏蔓的下巴扬得更高了。
是她运气好,因缘际会让她碰到了!也是她刺绣能力出众,打动了师父。
“既然是穿云绣,必然满分无疑了。”有人小声嘀咕。
大家都看向女官,等着她出分。
谁知女官却道:“我给这幅刺绣作品打九分。”
众人均意外,苏蔓更是忍不住的问出来:“我哪里绣的不好,还请女官赐教。”
“你绣得很好,单看绣品是要打十分的。”
“那这一分——”
“是扣在你的绣法上。”
“绣法上?”苏蔓不解了,“穿云绣不是很好的绣法么?”
穿云绣在北月国,算是顶级的绣法了。
“穿云绣确实是很好的绣法,但你这个穿云绣虽绣的不错,却不正宗。”女官道。
“怎么会?”苏蔓有些不服气。
女官淡淡道:“我虽不会穿云绣,但我曾经亲见过织鸢绣。真正的穿云绣,比你这个更加繁复,绣出来比如今这幅织品,还要好看几倍。
“若单看绣品,你能打十分,但你既说这是穿云绣,那我就要扣一分。”
“不可能!我这穿云绣是真传!”苏蔓有些不能接受。
“没有真传,织鸢从未收过徒,现如今流传下来的穿云绣,大多是偷师而成。”女官缓缓道,“你知织鸢为何敢在人前绣,不怕别人偷师?”
“为何?”
“因为她有独门秘诀的,非她亲传,是没法偷师去的。所以你的穿云绣是从偷师之人手中学会的。扣你那一分,就是为了告诫你,作为贵女,偷师实在不成体统。”女官道。
苏蔓脸色涨红,指甲掐进手心里。
她当然知道那人有问题,但为了能学到穿云绣,她顾不得那么多了。
却没想到,最后因为这个被尚衣局的女官当众指摘。
她甚至能看到不少贵女都在说“偷师”这个词,鄙视地看着她。
她原以为自己的杀手锏是穿云绣,就算前面失利,最后也能用穿云绣来扳回一局。
没想到最后却因穿云绣而被钉在耻辱柱上,打上了“偷师”的烙印。
今日来七夕宴,原也是为了能大放光彩,惊艳众人,让薛定瑜看到自己的。
谁曾想,却屡屡失败,还没能沉住气,丢了脸。
不光才华没展露,品行还遭到诟病。
她从云端跌入泥里,不认清自己的实力,却来怪世道不公,屈辱又愤愤地觉得所有人都在针对她。
“你是女官,自有权威,我势单力薄,反驳不过,既如此,多说无益了。”
她硬撑着装出潇洒姿态,找主持宫女拿了九块桃花牌,就匆匆离去。
柳知意看着苏蔓的背影,叹口气。
苏蔓其实比大多数的贵女都有才华,败就败在自视甚高上。
人一旦目中无人,孤芳自赏,就离自取其辱不远了。
游园会所有的游戏都结束了,抬头看天,西边己是云霞一片。
七夕宴就要正式开始了。
宫女来宣布,让诸位公子小姐移步到宴会区。
公子和小姐三三两两地散开,柳知意看见尚衣局的女官收拾东西离开,就让苏芷他们先去晚宴区,自己借口要去净手,跟了过去。
走到人少处,她唤:“女官请留步。”
女官停下步子,回头看见是她,蹙了下眉:“苏大小姐若是来请我改变说辞的话,那还是请回吧。”
柳知意愣了下,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笑道:“女官误会了,我不是来帮我二妹求情的,我只是想来问您一件事。”
女官这才缓了神色:“什么事?”
“女官今日点评我二妹的穿云绣,言辞犀利,有理有据,可见您跟织鸢很熟?”
女官脸上掠过复杂的表情,一时没答话。